第三十二章 再次离别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手机请访问 m.duxs8.com) 这次伊远离开的有些悲壮。 昨天，他提着静华给他准备好的大包小包的礼物，在王睿的祝福声中，离开睿鑫餐馆，和静华一起去她家里见静华的父母。他紧张又不安，手心里全是汗，静华拿出纸巾来给他擦手，笑着说：你这是要上战场的节奏啊！ 伊远不说话，他在默默地给自己打气，害怕一开口气就泄了！ 静华的家在五号楼二楼，站在楼下的时候，静华指给他看，说：那个飘着绿色窗帘的就是我的房间。 上楼了，伊远的腿有些软，他屏住气，还好二楼很快就到了。黄色的木门窄窄的，伊远的脑海里忽然觉得这门和自己那张小床一样窄，这样的联想吓了他一跳，心里更加慌乱了，心跳的扑通扑通，似乎整个楼道里都是他心脏跳动的回声。伊远是极度的虚弱要晕倒的感觉，静华站在门口，看了他一眼，掏出纸巾擦擦他额头的汗，笑笑，紧紧地握握他的手，他没有回握她，他太紧张了！ 静华轻轻地敲门，不一会儿听到有人走来，门开了，是方树敏，伊远见过他。 姐，你回来了？伊远哥？快请进。方树敏意外地说。把门大开着，让进他们来，自己则面带忧色地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姐姐喜欢伊远的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上次生病，姐姐还逃出去见他，回来就住院了，王睿说的什么一直在他那里的鬼话他才不信呢。 爸，妈，这是伊远，我同学，特意来看你们的。 杨素珍正在沙发上剥桔子，心里正奇怪今天老头子怎么舍得回来。他可是一直住单身宿舍，偶尔回来，也是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其实这样也好，免得见面吵架。方树敏说：妈，我去开门了。 好，你去吧！杨素珍答应着站起来，一会儿中午我给你送饭去。她没有看伊远和静华。 行，伊远哥，你坐，我去店里了。 好！伊远机械地点头，发不出声来，只有一个口型和微弱的声音。 静华的父亲没有开口，他在审视着伊远。很精神的一个小伙子，国字脸，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好像外国人，皮肤白皙，抿着的嘴角是微微上翘着的，显然是天生的温和像。棕色皮夹克，蓝裤子，一双新皮鞋，鞋底边上沾着少许灰黄的泥土。女儿提前给他打招呼过，所以他才会出现在家里，一直忐忑不安地等着他们。 杨素珍没有想到静华会真的把人带回来，在她的强烈反对下。她有点恼怒和紧张，连看都没多看伊远，只是客套地让伊远坐在沙发上。伊远赶紧坐下，这比上战场都让他难受，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大脑一片空白。 静华的父亲倒了杯水给伊远，伊远慌忙站起来双手去接。手颤抖着，水撒出来了，他都不知道烫，又赶忙坐下。静华捂嘴一笑说：爸，你也坐下吧。 可是母亲杨素珍却什么都没说，也不问。 方树华从房间走出来，他听到似乎有客人来，可是却好像没有说话的声音，感觉奇怪，出来看看。客厅里有四个人，妹妹静华旁边坐着一个小伙子，母亲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父亲站在电视机旁边，就是没人说话。 静华看见哥哥出来，对伊远说：这是我哥哥方树华，伊远想站起来和他打招呼，静华按住他的肩膀说：你坐着。仰着脸对方树华说：哥，这是我同学伊远。 方树华点点头说：你好！欢迎你。他走过去，和伊远握手，伊远马上站起来，微微弯腰和方树华握手。似乎是方树华的出现缓和了气氛，杨素珍没说什么，走进厨房去了，静华父亲也跟进去，一边招呼伊远说：你们说话，中午在家里吃饭。 方树华坐在母亲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和伊远闲聊起来。话题在年轻人之间很容易打开。因为伊远给方树华的印象很好，还有妹妹也不是常能见面，怎么样也不能伤了妹妹的心，否则他不会专门陪他说话。一开口，方树华就发现伊远远比他的外表要优秀多了，更是谈兴大起。静华插不上嘴，就只是在旁边听着。 厨房里，杨素珍大光起火，冲着老头子生气地说：你留他吃饭，你给做去，我锅里没米！ 对于妻子这样子说话早已经习以为常，静华的父亲默默地准备淘米做饭，又从案台下面找出几样蔬菜来，摘菜清洗，慢慢地切着熟食摆盘。不管怎么样，大过年的，他还是要让女儿高兴。过年时节，家里随时弄几个菜也没问题。杨素珍不情愿地夺过菜刀切着老头子洗干净的菜，开始唠叨静华怎么样的不听话，那孩子是山里人，又是农村的，她就不让静华带家里来，可是这犟女子就是不听话。随便她怎么说，老头子一声不吭地听着。其实也是，只要他一开口，没有一次不吵架的！ 虽然时间还早，午饭还是开了。因为伊远的缘故，原本几乎从不在一个桌上吃饭的一家人居然坐下来一起吃饭。那个被放在阳台上很久弃之不用的大圆桌被抬了出来，是可以开合的那种，几个人合力撑起来，找出家里的凳子配上。杨素珍一脸的不高兴，气氛稍微有些尴尬。伊远一看见静华的母亲就紧张，她正在他对面坐着，坐在伊远旁边的静华不停地给他夹菜，伊远也没动几筷子。饭桌上几个人好像都很别捏，除了吃饭时节才从树华房间里走出来的这个家的新成员，徐団缘，她是方树华新婚的妻子。她不太说话，只是很自然地温和地坐在树华身边。在伊远看来，他们是幸福的，他们之间是另一个温柔的世界，和这个家格格不入。静华的父母好像一直没有对话过，伊远注意到，可是显然其他人都似乎习以为常。伊远的心里心疼起静华来，暗暗在桌下握了握静华的手，虽然他的手冰凉却满是汗水。 这个家里常住的人只有杨素珍和方树敏，其他的人都是过客一般你在他不在的，除了年三十外，谁也不会陪谁吃饭。伊远自然不知道这些，他感觉不自在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并没有伊远设想的问长问短的清节，吃完饭，伊远就说要离开，礼貌地和静华的父母告别，杨素珍只是哼了一声，静华父亲点头微笑，叫静华送伊远走，到了楼下，伊远说：你回去吧！我就从上面的路走回去。 时间还早呢，要不我们去玩玩去。 你还是回去吧，帮你妈收拾一下，我也要收拾东西。而且你妈好像不喜欢我。伊远直截了当地说。 不管她，她谁也不喜欢！你看我嫂子人不错吧？我妈也不喜欢！ 是吗？你哥嫂看起来很般配。 嗯，他们是一个单位的。 静华和伊远出了家属院形同虚设的大门，他们碰见了王睿，王睿问伊远是不是要走了，伊远说是。王睿说：我送你，朋友的车在我这里。早知道你今天来，我就去接你下来了。伊远推辞着，王睿却执意要送，静华说我也要去，王睿却假装没听见。静华心里奇怪，就没有再坚持，不知道王睿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后，伊远和王睿就到了伊远家沟口的小路边。他们没有下车，伊远知道王睿有话要说。一路上王睿专心开车一样的，紧闭着双唇，一语不发。 说吧！你想说什么？伊远轻松地说，他已经从拜访未来岳父母的紧张感里解脱出来了。 王睿却不开口，眼睛直视前方，可是看起来他似乎什么也没看。伊远摸出口袋里的烟，递给王睿一根，王睿接了，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伊远给他点火，也点着自己嘴里的烟。烟雾蒸腾中，气氛好像也缓和了些，王睿咽了口唾沫，他准备开口了。 伊远，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好好对静华，不要伤害她。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不用你说。 伊远，我们是朋友，对吗？ 当然是，你怎么了？伊远看了雕塑般坐在旁边的王睿一眼。 你知道吗？王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他的婚姻，他心中愤慨，他的期望，伊远一直听着，伊远的心一直往下沉着。他太需要倾诉了，王睿感觉自己快要被生活压得透不过气来，这样带着面具假装幸福地活着，是他最大的悲哀。很多次，他都想一走了之，可是守寡的母亲让他不忍，小月越是执着，他越是痛苦。他总是在问自己，究竟是谁的错？为什么他的生活会是现在的样子？ 伊远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说，你和小月一直没有在一起？ 王睿点头。神色悲哀苍凉。 可是不管怎么说，你娶了她，不管当初她怎么不对，你这样做，对你和她都是惩罚。你不愿低头认输，所以才惩罚她吗？ 不是，我只想把我给我想给的人！王睿呢喃着，也许这一辈子都没机会了。 伊远语塞，他不是不明白，只是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伊远整理了一下自己想说的话，又点上第二根烟。 王睿，青春很短暂的，现在你看来无所谓的东西，都是你青春的一部分，也是小月的，这样下去不行，你得和她好好沟通，放彼此一条生路。站在小月的立场想一想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你痛苦，她何尝不是？你们从根本上是一样的，执着的想要得到自己喜欢的人没有错。如果你有机会也可能会这么做，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人。你娶了她，你就已经是输了，现在这样是负隅顽抗。就好比是已经被圈住还不能看清自己的自由已经被自己出卖了。我知道你的心里有谁，你这样做的的原因是什么，可是你依然还是会祝福我们的，对吗？你有没有想过，放下这些，重新开始，也许不是小月，是其他的什么女人都可以。你一味的只是付出，总会有一天把自己弄得油尽灯枯的！生命不是这样可以挥霍的！ 伊远慢慢地说了这些话，等着王睿开口。 王睿说：你说的我何尝不懂，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改变不了，我不能假装可以接受她！ 那就放手啊！ 可是我没有理由！ 不爱就是最好的理由！ 笑话，朋友会说不爱怎么会娶！ 我们又绕回来了！伊远无奈地说。 是，这是个死循环！王睿死灰般的语气，听得伊远心痛。 王睿，还记得一起去天柱山的时候吗？那个时候多好啊！后来呢？我落榜了，也和你现在一样，恨不得逃到天涯海角去，我看见死亡在我同学的身体里，我第一次畏惧死亡，也感受到了死亡。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要努力挣脱出来，这个死循环会击垮你的精神的。你是我的朋友，又是静华的发小，我也知道你一直爱着静华，我不想说抱歉，根本上不是我的选择，我和你一样努力逃避过。就像你努力追求过。其实单说这一点你就该理解小月的行为，她只是不想失去你！虽然表面上她得到了你，却只得到了一个虚名，这对她不公平！如果离婚，对于她而言，也许是解脱，也许是致命的打击，所以她不会选择离开的。她在等待，一直在等你，如果你不能给她什么，还是尽早放手，不需要什么理由，她喜欢你没有错，也许他的方式你接受不了，可是每个人处理事情的方式都不同。难道真的要两败俱伤吗？你们结婚快三年了吧？最美的年华都放进这个虚无的名声上了，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 王睿猛地低下头他的头朝方向盘砸去，汽车突然刺耳的尖叫起来，王睿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 伊远心疼地拍拍他的肩膀，王睿一把揩去泪水，说：我没事，你记着你的承诺！ 伊远郑重地点头。 行了，我走了！你回去吧，就不去你家里了。 好，你下坡开稳点，慢点开。 知道了。明天我就不送你了！好好努力，你一定会成功的，我也不允许你失败！ 我会的！ 再见了！伊远下车大踏步走上了回家的路，王睿目送着他。山坡上，伊远最后一次回头看他，冲着他挥挥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