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半夜，陆陆续续就有官员起身，换上正式的朝服，早早出门。\n\n  一盏盏灯笼挂起，照亮了长街。\n\n  这时候身上没件蟒袍服在身，都不好意思出来走动。官员们早早的站在殿前，不能明目张胆地高声谈笑，只能请相熟的同僚互相端详对方身上的衣冠是否齐整。他们面上洋溢着一种喜意。\n\n  在上位者面前怎么笑，也是大有文章的，不能咧着张嘴傻乐，也不能臊眉耷眼的，要透出浑身散发正能量的喜意来，让皇帝见了就心情大好。\n\n  官员起得早，后宫亦如是。\n\n  难得有节日，云皎没怎么睡，她天不亮就起来和从清乐房赶过来的云夫人一起打扮－－亲娘被送进来有一段时日了，命妇不能在后宫宫殿过夜，清乐房位于宫外内的交界，是一长串给入宫侍奉的命妇打造的宿舍。\n\n  “这时候你爹也该起来了。”\n\n  自打成亲后，云夫人就没离开过夫君，不免有些想念。\n\n  但和怀有身孕的女儿比起来，又不值一提了。\n\n  “我爹的官位低，轮不到他进宫朝贺，在殿门外站站得得了，也轻松。”\n\n  云夫人抬手摸摸女儿的额头：“有道一孕傻三年，瞧你这记性！皇上特准你爹进宫朝贺，你忘了？”\n\n  ……云皎她真忘了。\n\n  要说当天她还是笑了一下的，想想那颁圣旨的场面得多搞笑！\n\n  一个太监气派地将明黄圣旨拉开，宣读：老板要赏你！\n\n  下属诚惶诚恐的接旨，问老板要赏我什么呢？\n\n  老板说赏你明天放假来公司团建，顺便赏你一个给我送礼的机会。\n\n  这哪个打工人听了不眼前一黑？\n\n  云皎她爹眼前一黑了，但那是欢喜得晕过去的－－以他的出身和官位，这辈子都没资格踏过皇宫的门槛，偏偏就因为生了个争气的女儿，能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进宫朝贺，青烟噗嗤一下从祖坟头里喷薄而出。\n\n  同样被女儿身上荣宠所震撼到的还有云夫人。\n\n  她进宫当天，去给皇后磕头请安完，才转而去的咸福宫。期间，一直有紫宸宫的太监跟着，生怕她走丢了，宫里处处是贵主儿，她生怕得罪人，为女儿惹到麻烦，不料谁见了她，在得知她是熙嫔的生母之后，都是和颜悦色的。\n\n  真正见到女儿后，云夫人还是忍不住淌泪。\n\n  以往日日养在跟前的心肝宝贝也马上要当娘亲了，她怎么能不感慨！好在女儿看上去没变样，还是天真不知事的小女儿娇态，看来被皇上保护得很好，没遭过大罪。\n\n  “最近记性好像是真的变差了。”\n\n  穿好吉服后，云皎乖乖坐下，由贡眉为她上妆。\n\n  雪芽宽慰她：“横竖娘娘以前的记性也不特别好。”\n\n  云皎瘪嘴。\n\n  云夫人让她别做怪表情：“孩子在娘胎里会学坏的。”\n\n  “好好好，听娘亲的。”\n\n  结果云夫人一转过身去，云皎就用手指把自己鼻尖往上顶，对雪芽做了个鬼脸。\n\n  云夫人叹气：“你那手琴弹得的，等下给淑妃娘娘伴奏……以前我们家都够不上去她们聚会的门槛，你喊苦叫累我就不想逼你苦练，想着又不用演出！没想到有一天要在万寿节这么大的日子献艺，早知道怎么说也要盯着你练好。”\n\n  即使是带着亲妈看女儿的滤镜，云夫人也觉得她的琴艺难登大雅之堂。\n\n  “我还没见过那么多达官贵人呢，哪个都得罪不起，随便一根手指就摁得你爹永无翻身之日，你在宫里不易，做娘亲的更不能给你添麻烦。”\n\n  她眉宇间骤起忧愁：“也不知道你爹怎么样了。”\n\n  背后雪芽哎呀的一声，扶住主子：\n\n  “娘娘，穿好吉服可不能躺了，会把衣服压皱！”\n\n  云皎只好挺直了背的坐。\n\n  皇帝过生日，可真折腾人！\n\n  ……\n\n  而同一时间，被云夫人挂心的云源和接待他的太监正面对重大考验。\n\n  能够进宫贺寿的官员不多，按燕赤的传统，四品以下的官员只配在外面站着。这排队跟座位都是有讲究的，不全是按官位来，全是人情世故。但无论按哪里的标准来，太监都没见过这么小的官能进宫吃上席！\n\n  “公公，就把我排在最后边儿好了，跟你站一块也没啥。”\n\n  云源客气道。\n\n  他放眼望过去，全是个顶个的大人物，哪个也得罪不起。\n\n  “这哪儿能啊！奴才刚才也想这么安排来着，是方大人不同意，说该重新排。”\n\n  云源问是哪位方大人。\n\n  一问之下，隐约记得那是他领导的领导的领导。\n\n  就那样的人物，也只勉强够到了入宫贺寿的边缘。\n\n  “这，为何呢？我又不是要站到他前面去。”\n\n  他就一国子监里干活的，有何官威可言？\n\n  “方大人觉得，”太监左顾右盼，压低声音道：“等会熙嫔娘娘见到您排最后面，肯定不高兴，娘娘不高兴，就看谁能排到她爹的前边儿去，这一看，不就把方大人给记恨上了么？云大人您在这儿也是极体面的人了。”\n\n  前朝百官不清楚熙嫔的性情。\n\n  她躺平摆烂的一面，他们见不到，就只看到江家的嫡女跟她干上，从江嫔变成了江贵人，据说危皇后发作过她两回，也没在她手上讨得便宜，这等高超的手段，如今又怀有身孕，她对皇上吹一回枕边风，他们官途就宣布完蛋。\n\n  既不清楚，那就只得敬着了。\n\n  没想到威风的是他的闺女，云源干笑一声：“皎……娘娘她不是这样的人，公公按官位排就是了。”\n\n  太监没急着反驳他，心里很不以为然。\n\n  在家里养着的，跟进宫当主子之后的心性能一样？何况当爹的，能有多了解女儿呢？他陪着笑脸：“云大人别急，奴才去问问有多少大人愿意把位置让出来，往后顺延一位的。”\n\n  太监迈着腿去挨个问了。\n\n  问了好一会儿，回来气喘吁吁：“云大人这边请。”\n\n  云源跟上，走了一会儿，周围就见不到青金石顶冠和大雁补服了。\n\n  “云大人，您就在这边候着吧，等会入席的座位也按着这个次序来。”\n\n  太监恭敬说道。\n\n  云源抬头放眼看去，一水儿的珊瑚顶冠锦鸡补服，一个身上绣着仙鹤的中年男人回过头来，阴森森地笑着看他：“这位就是熙嫔娘娘的父亲呢？”\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