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一鲸落万物生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开矿山，需要用到炸药。\n\n不过因为政策原因，最近几年炸药审批越来越难，开始改用静态爆破、气体爆破法。\n\n尤其是高爆炸药更是少见。\n\n方正借助窑口开矿入手了一些，为此花了不小的力气，甚至因为量太大，让赵议员专门叮嘱。\n\n此即引燃。\n\n整个方府坐在，都被炸药的毁灭力尽数包裹。\n\n核心区域，\n\n瞬间气化！\n\n滚滚烟尘涌出百米之远，狂风席卷，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更是让人短暂失聪耳不能闻。\n\n武师也是人，也是肉体凡胎。\n\n这点方正深有体会。\n\n换血武者的肉身堪比猛兽，远超常人，却也能一枪放倒，就算是三血武者也挡不住枪械。\n\n武师更强。\n\n却也不能无视枪械。\n\n面对大威力的高爆炸药，同样没有幸免于难的可能。\n\n宋可望一死，安西军分卫群龙无首，再加上城中妖人肆虐，当没人顾得上理会他们。\n\n恰可趁机离开。\n\n“可惜……”\n\n目视火光冲天的方府所在，任由狂风迎面而来吹起长发，方正微眯双眼、轻轻摇头：\n\n“走的太过匆忙，很多好东西都没能带出来，价值数千两白银的东西……彻底没了。”\n\n“咦？”\n\n转过身，他口发惊疑，面泛苦涩。\n\n这么倒霉？\n\n“下来！”\n\n却是就在他沉浸于爆炸威能之际，一队不知从何而来安西军兵丁已经把方府车队团团围住，其中一人持枪指来：\n\n“快下来！”\n\n“哒……哒……”\n\n明千户策马缓行，在孔百户等人面前停下，面具下眼神冰冷：\n\n“尔等要去哪里？”\n\n“……”孔百户面色惨白，一半是身受重伤、一半是心中畏惧，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n\n“大人饶命！”\n\n？\n\n方正嘴角一抽。\n\n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别人还没问就不打自招，接下来只能伸脖子等死了。\n\n“饶命？”\n\n明千户侧首，眼神闪动：\n\n“宋将军所去之处，似乎就是尔等来的地方，现今那边出现异常，莫非与你们有关？”\n\n“不！”\n\n孔百户终究不傻，刚才只是心中慌乱一时失语，此即回神急忙道：\n\n“是卑职照看宋少不力，方府突遭妖人偷袭，我等虽奋力反抗，终实力不济，致宋少不幸惨死妖人之手。”\n\n“是吗？”\n\n明千户不置可否，扫眼场中几人，个个浑身是伤，还有女人婴儿，眼神中的冷意稍稍变淡。\n\n宋少出事，宋将军生出感应匆匆而来，也说得过去。\n\n不过……\n\n刚才的异样是怎么回事？\n\n这几人难不成是因为护卫不力，自知难逃责罚，打算逃走？\n\n念头转动，他慢声开口：\n\n“跟我回去。”\n\n“这……”孔百户抬头，随即应是：\n\n“是。”\n\n“方正。”\n\n“在。”\n\n方正抱拳拱手：\n\n“见过千户大人。”\n\n“出事的地方是你的宅子，你……”明千户话到中途，看向方正的眼神突然变得狐疑。\n\n像是想到什么，他轻轻点头：\n\n“先回去再说。”\n\n“是。”\n\n方正应是，同时手腕处纹路亮起，已经打算但凡察觉不对，就来个大变活人逃回现代社会。\n\n…………\n\n方府的动乱太过剧烈，乃至半个固安县都为之震颤，一时间地震的呼喊声不绝于耳。\n\n更有数道人影，从各处掠向爆炸核心，查看情况。\n\n“怎么回事？”\n\n沉寂许久的令狐家家主令狐安也出现在方府附近，皱眉看向一旁的严大人身边的武师护卫龚雄：\n\n“这是引燃了炸药库？”\n\n“炸药库……”龚雄摇头：\n\n“可没这么大威力。”\n\n他很清楚，固安县的炸药库在严大人来之前，就已被人搬空，里面养耗子都会被嫌弃。\n\n而且……\n\n朝廷虽然也有炸药，威力却差强人意，能一举囊括数亩之地的炸药更是从没有出现过。\n\n除非是……\n\n法术！\n\n但如此威力的法术，同样没人见过。\n\n有，\n\n也只会出现在传说中的真人之手。\n\n…………\n\n“没有法力波动。”万宝阁的陈九娘出现在屋脊之上，背后长剑轻颤，美眸眼神凝重：\n\n“不是法师、真人，是怎么做到的？”\n\n这等手段，恐怖至极。\n\n简直匪夷所思！\n\n“嗯？”\n\n灵动剑心让她美眸一闪，心头陡生警兆。\n\n危险！\n\n*\n\n*\n\n*\n\n“将军！”\n\n指挥使亲兵率先赶到方府废墟，眼前的场景让亲兵首领面色大变，狂吼一声朝前扑去。\n\n“将军！”\n\n爆炸过后，飞檐斗角、青砖碧瓦的房屋尽数消失不见，就连那高高的院墙也四下倒塌。\n\n内里，\n\n只剩下一片废墟。\n\n莫说人影，就连尸体也是不存。\n\n“咔嚓……”\n\n废墟正中，泥土微微颤抖，细微的声响让亲兵侧首，目露惊喜：\n\n“将军？”\n\n“彭！”\n\n泥土炸开，一道身影从中一跃而起。\n\n人影重重落地，血肉模糊的身体单手持剑杵地，无形的血色气息把他死死包裹在内。\n\n“将军！”\n\n熟悉的身影，让亲兵首领狂喜：\n\n“您没事……”\n\n“噗！”\n\n剑光一闪，身影突兀出现在亲兵首领身后，手中长剑贯穿亲兵心口，染血剑刃闪烁着诡异光泽。\n\n血影一剑斩杀亲兵首领，缓缓转首，看向场中其他亲兵，猩红的眼眸中带着股嗜血癫狂。\n\n得鲜血浇灌，他身上的气息似乎也发生某种变化。\n\n“怎么回事？”\n\n“将军，是我们啊！”\n\n“不对劲！”\n\n一干亲兵眼神闪烁，下意识后退，同时低声呼喊，想要唤醒面前有些不太正常的宋可望。\n\n“铮！”\n\n血剑轻吟，杀意陡显。\n\n宋可望状似听不到他们的呼喊，持剑扑来。\n\n“不好！”\n\n“快退！”\n\n“……”\n\n亲兵面色大变，急急后退。\n\n奈何，\n\n他们虽快，却快不过来袭的血影。\n\n“唰！”\n\n“噗！”\n\n血色长剑横跨虚空，数丈之地一跃而过，锋利的剑刃轻而易举撕裂盔甲、切割肉身。\n\n换血武者，在其面前毫无还手之力。\n\n只是几个呼吸，一干亲兵竟几乎被其杀绝。\n\n“驾！”\n\n就在这时，一匹健马猛冲而来，马上骑士手持巨剑，人马合一朝着血影狠狠撞了上去。\n\n极致的速度加恐怖的力量，尽数汇聚于剑尖之上。\n\n“彭！”\n\n双剑交击。\n\n血影口发闷哼暴退数丈，手中血剑更是发出悲鸣；而明千户胯下凤血马也前蹄高抬，口发嘶鸣。\n\n“宋将军？”\n\n明千户手拉缰绳稳住凤血马，音带诧异看去：\n\n“怎么了？”\n\n宋可望？\n\n虽然血肉模糊，但确实是宋可望不假。\n\n后方。\n\n人群中的方正眼眉狂跳，一脸诧异。\n\n刚才那种情况，身处爆炸的核心，就算是坚硬的山石也会当场气化，宋可望竟然没死？\n\n不过他现在的情况也不对劲。\n\n…………\n\n“反噬！”\n\n目视下方的身影，陈九娘微眯双眼：\n\n“千秋剑果然是把魔剑，就算此前不是，经由白莲教血祭之后，也成了一把嗜血魔剑。”\n\n“应该是刚才的爆炸让宋可望身受重创，乃至丧失意识，才会被千秋魔剑夺了身体。”\n\n“唔……”\n\n“宋可望，已经不复存在！”\n\n“现在，只剩下一个被魔剑掌控，嗜血成狂的怪物、傀儡，它没有人性也不会停手。”\n\n…………\n\n“杀！”\n\n“我要血！”\n\n“我要……鲜血！”\n\n宋可望抬头，眼睛赫然已经没有了眼睑，猩红双眼只有嗜血癫狂，闪身扑向安西军所在。\n\n虽然失去意识，本能却驱使他避开明千户，冲向更弱的对手。\n\n“小心！”\n\n“宋将军，你要干什么？”\n\n“快躲开！”\n\n一众兵丁面泛慌乱，有的下意识退避、有的还想唤醒对方、有的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n\n一时间。\n\n场中一片混乱。\n\n但入魔的宋可望却不会就此留手，身化血光没入人群，手中血剑好似镰刀收割着性命。\n\n“噗！”\n\n“噗噗噗！”\n\n残肢断臂横飞，鲜血狂飙，也让宋可望的身影越发恐怖。\n\n“散开！”\n\n明千户大声怒吼，策马持剑狂冲而至，巨剑裹挟猎猎劲风朝着宋可望后背狠狠斩去。\n\n“当……”\n\n双剑再次碰撞。\n\n这一次，\n\n宋可望只是后退数步，而凤血马则是仰天悲鸣，嘴角更是有鲜血溢出，马躯微微颤抖。\n\n“阻止他！”\n\n两道身影从高处落下，令狐安面色阴沉，漆黑剑气直奔宋可望。\n\n“他已经成了手中兵器的傀儡，只知杀人，杀人越多它的实力也会越强，直至无人能制！”\n\n“届时……”\n\n“固安县也完了！”\n\n“叮叮当当……”\n\n剑刃碰撞，剑气四溅。\n\n大周天境界的令狐安面对只剩下本能的宋可望，竟是处于下风。\n\n“吼！”\n\n龚雄挥刀猛砍。\n\n虎咆刀！\n\n此刀传闻来自某位武道宗师，出刀之际势如猛虎，刀风好似虎啸，有震慑心神之能。\n\n在龚雄手中施展，丈许开外单凭刀意都能杀人。\n\n此即虎啸临身，结结实实落在宋可望的后背，切开皮肉、斩入骨骼，巨力随即爆发。\n\n“彭！”\n\n宋可望被劈飞数丈，重重栽倒在地。\n\n龚雄面色发白，眼神中竟是惧意多过欣喜，口中更是急道：\n\n“无漏真身，他身上有着罡劲护体，就算只剩下本能，受激而发也不是那么好杀的！”\n\n“不好杀，也要杀。”陈九娘从天而降，剑气笼罩落下：\n\n“它不死，死的就是我们！”\n\n“驾！”\n\n明千户稳了稳胯下凤血马，再次持剑冲来。\n\n数人再次对撞，血影猛然一滞。\n\n“彭！”\n\n“轰……”\n\n劲气激荡，烟尘弥漫。\n\n在场几人不只是武师，还是武师中的佼佼者。\n\n令狐安自不必多说，固安县第一高手，大周天修为武师，一手黑水剑法可谓名称八方。\n\n明千户下马平平，上马却实力暴涨，爆发力比之令狐安还要强上一筹。\n\n龚雄、陈九娘虽是小周天武师，却各有压箱底的手段，此即全力以赴应付只剩下本能的宋可望。\n\n…………\n\n“走！”\n\n方正招呼众人，朝着后方退去。\n\n趁他们大打出手，没有精力关注他们，正是逃走的好机会。\n\n“方公子。”\n\n熟悉的声音让方正脚下一滞，侧首看向匆匆而来的人影。\n\n“张道长！”\n\n“是我。”张明瑞急急点头，面露凝重：\n\n“快，为我护法，我等联手除掉那头妖邪！”\n\n？\n\n方正无语：\n\n“道长，不是我看不起你，宋可望似乎是武师第三境无漏真身的高手，你上去只是送死？”\n\n“送死……也要上。”张明瑞苦笑：\n\n“他已入魔，一旦脱困定会造出无边杀孽，若是被他突破武师证得宗师之境，怕固安县将不复存在！”\n\n“嗯？”方正面露狐疑：\n\n“这么夸张？”\n\n“就是如此。”张明瑞叹气：\n\n“不然，以令狐家主的性格何必与人联手？其他人也知此事，才会不约而同的出手。”\n\n“此事关系所有人的性命，逃……”\n\n“是逃不掉的！”\n\n方正回头，眼神已然生变。\n\n…………\n\n“死！”\n\n龚雄刀势凶猛，讲究有进无退，伴随着一声虎吼，电闪斩出。\n\n其他三人各自有所动作。\n\n他们皆是武道高手，对于时机的把握更是了得，虽然是首次联手，有些更是从未见过。\n\n但几个呼吸间，竟已有了默契。\n\n战圈压缩，已然占据上风。\n\n“呵……”\n\n眼见胜局在握，被几人逼至角落退无可退的宋可望轻呵，声音落寞、凄然，让人心中一悲。\n\n不好！\n\n对宋可望最为熟悉的明千户率先察觉不对。\n\n九悲剑法！\n\n宋可望即使只剩下本能，但这门剑法却也被其练到骨子里，甚至……成为本能的一部分。\n\n此即陷入绝境，竟恢复对其的掌控。\n\n剑意迸发。\n\n明千户不退反进，大喝一声催马上前，人马合一化作一股疾风率先与血剑撞在一起。\n\n与此同时。\n\n其他人的反应则各有不同。\n\n龚雄眼露惧意，明显想要退却，却被虎咆刀一往无前的刀意逼得不得不狂吼，催刀斩落。\n\n而陈九娘、令狐安则是微微一滞，想要暂避锋芒，不过转瞬就意识到这么做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n\n唯有联手，才能压制对方。\n\n随即再次出招。\n\n但就是这么一缓。\n\n对于宋可望来说已经足够。\n\n四人合围之势，已然出现破绽。\n\n“铮！”\n\n剑如血莲，当空绽放，与四人疯狂撞击，极致的速度迸发无数火星，也让几人口吐鲜血暴退。\n\n宋可望同样不好受，被狠狠击飞出去。\n\n“彭！”\n\n他撞倒一面墙壁，挣扎着爬起，见四人伤势或轻或重，短时间内无力阻拦，不由咧嘴狂笑。\n\n随即一个闪身扑向人群。\n\n现在的他身受重伤，实力不足三成，但对付寻常兵丁绰绰有余，只要能够杀人获得鲜血。\n\n那他的实力就能快速恢复。\n\n甚至，\n\n变的更强！\n\n废墟中。\n\n受伤最轻的陈九娘撑起身体，眼见宋可望冲向人群，不由面露绝望，心脏朝内一抽。\n\n完了！\n\n就在这时。\n\n道人满含正气之声响起。\n\n“逆吾者死，敢有冲当！剑插地府，还我真阳！”\n\n“急急如律令！”\n\n张明瑞手持降魔法剑，猛然把法剑往地面一插，口诵法咒激发一张灵符，直冲宋可望而去。\n\n“唰！”\n\n灵符化光撞在宋可望身上，真阳之气爆发，与他身上的血光接触，彼此相克飞速消融。\n\n“日出东方，赫赫大光。五兵镇庭，为我金刚！”\n\n“真阳为刃，怨孽退散。”\n\n“急急如律令！”\n\n纯阳剑气迸发，接二连三朝对方斩向，也让宋可望吃痛惨叫，前冲的势头一缓再缓。\n\n“喝！”\n\n众兵丁此即也组成战阵，齐声大喝，煞气凝然如一，刀枪剑戟齐出，威势同样骇人。\n\n他们不求杀敌，结成阵势自保当不成问题。\n\n“彭！”\n\n地面颤抖，宋可望所化血光折返冲出，已然舍弃众兵丁这群硬骨头，朝着外围掠去。\n\n方向。\n\n正是张明瑞所处简易法坛。\n\n前冲之际它口中咆哮不断，显然对坏了自己好事之人怒急。\n\n人还未至。\n\n血色剑气先一步飙射而出。\n\n“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今祝咒，扫尽不祥，遇咒者灭，遇咒者亡，天师真人，护我身旁，斩邪灭精，体有灵光。”\n\n“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n\n天师护身咒！\n\n得咒法护体，张明瑞双目圆睁口中大喝，身前法剑猛然一颤，竟是自行弹起，迎向来人。\n\n御剑术！\n\n此等法术威力了得，但非是没有法力的术士可以施展。\n\n即使借助法坛、灵符之力，也许大耗精血，甚至……可能损及寿元，方能驱使一二。\n\n降魔法剑当空闪动，与血剑相撞，纯阳宫所修纯阳真意迸发，倒也勉强把来人一阻。\n\n就在这时。\n\n一抹黑烟从下风窜出，轻飘飘撞在宋可望身上。\n\n“彭！”\n\n明明力道不大。\n\n宋可望却像是身遭重创一般，双目圆睁，口吐鲜血，整个人被黑烟给撞进废墟之中。\n\n一时间竟是不能动弹。\n\n“好！”\n\n张明瑞双目一睁，大声叫好，同时驱动降魔法剑刺出。\n\n御剑术三阳开泰！\n\n剑光大盛，如烈日坠地，狠狠贯入宋可望体内。\n\n方正也与此即闪身逼近。\n\n见身中一剑的宋可望还欲挣扎，猛然一催五鬼兜，五头怨魂尖叫一声死死扯住它的四肢和头颅。\n\n同时手持落魄桩砸了下去。\n\n以他的修为和炼化程度，御使落魄桩对敌委实太过吃力，反倒不如拿在手里来的方便。\n\n“彭！”\n\n这一击，再次实打实落在身上，落魄桩内蕴怪力涌出，让宋可望身躯巨颤，大口张开。\n\n方正眼神一动，猛的摸出腰间手枪，把枪管塞进对方口中，狠狠扣动扳机。\n\n“砰！”\n\n“砰砰！”\n\n剩余的子弹，尽数宣泄而出。\n\n脑浆迸飞。\n\n*\n\n*\n\n*\n\n长街之上，行人稀疏，一片寂寥。\n\n偌大固安县。\n\n在经历了长达数月的动乱之后，现如今就像是一座荒城，所过之处尽皆死寂，唯有杂草丛生。\n\n“想不到……”\n\n明千户骑在马背之上，摇头轻叹：\n\n“宋将军就这么死了。”\n\n“大人。”\n\n方正开口：\n\n“接下来会如何处置？”\n\n“此事不急，还要商议。”明千户回头看来，扫过落魄桩，面具下眼神闪烁，问道：\n\n“你手上那件法器，从何得来？”\n\n“唔……”方正摸了摸下巴：\n\n“捡来的。”\n\n“捡来的？”明千户若有所思，良久才洒然一笑：\n\n“捡的好，捡的好。”\n\n“不过这件法器同样诡异，如若炼化定要小心，宋将军炼化千秋魔剑的下场你也见到了。”\n\n“是。”\n\n方正点头，心中也生出一股后怕。\n\n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当初自己炼化落魄桩的行为何等凶险，好在侥幸避开了一劫。\n\n“宋将军不止是安西军副指挥使，更是宋家的中流砥柱，所以他不能死在我等手上。”\n\n明千户抬头看天，语声悠悠：\n\n“就算他走火入魔，也是不行。”\n\n“而且他是朝廷命官，也不能背负杀人如麻的恶名，宋家不允许、朝廷同样不会允许。”\n\n“宋将军是因平叛而死！”\n\n方正了然。\n\n看来宋可望的背景很深，让明千户等人害怕遭受打击报复，所以决定隐瞒事情的真相。\n\n至少，\n\n表面上也圆的过去。\n\n“白莲教邪道勾结任家，祸乱固安县，更是丧心病狂以宋少设下陷阱，宋将军爱子心切，不幸落入陷阱身亡。”\n\n“幸甚！”\n\n“我等依照将军身前布置，荡平固安县邪教，一举剿杀任家反贼，也算不辜负将军遗愿。”\n\n“咳咳……”\n\n明千户捂胸轻咳，气息也随之一弱。\n\n“大人。”\n\n方正抬头看去：\n\n“你怎么样？”\n\n“尚可。”明千户在马背上撑起身体，轻轻摇头，若有所指道：\n\n“此前遭歹人围杀，受了点伤，现今不过是旧伤复发而已，幸亏当时得一位好心人之助，侥幸逃过一劫。”\n\n“是吗。”\n\n方正面色不变：\n\n“大人吉人自有天相。”\n\n“呵……”明千户收回视线，慢声道：\n\n“好人当有好报，明某深信如此，方公子此番协助击杀妖人，按理应该得到奖赏的。”\n\n“不敢。”方正急忙道：\n\n“方某能够安稳度日，就已经心满意足。”\n\n“这样……”明千户垂首，问道：\n\n“可曾想过参军？”\n\n嗯？\n\n方正抬头，迎上对方灼灼目光，随即缓缓摇头：\n\n“方某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并无参军的打算。”\n\n“是吗。”\n\n明千户抬头，音带感慨：\n\n“那真是遗憾。”\n\n…………\n\n辞别明千户，方正踱步行入西市，此番宋可望被众人围杀，也无人再想着天生痴愚的宋少。\n\n方正等人，算是逃过一劫。\n\n万宝阁。\n\n“咳咳……”\n\n陈九娘捂嘴轻咳，身裹厚厚的毯子躺在软椅之上，眯眼看向缓步行来的方正，点头示意：\n\n“想不到，方公子竟还通晓术法？”\n\n“称不上。”方正摇头：\n\n“只是略知一二而已。”\n\n“方公子过谦了。”陈九娘轻笑：\n\n“年纪轻轻，即是三血武者、又是高阶术士，放在兆南府也是人杰，屈居一个县城委屈你了。”\n\n“九娘说笑了。”\n\n“我没说笑。”\n\n陈九娘再次捂嘴轻咳，面上青白之色变换，显然伤势不轻，稳了稳气息才道：\n\n“方公子可愿前往兆南府？”\n\n“方瓷的生意万宝阁可以助力一二，修行法门陈家也愿资助，说起来我有几位妹妹还是待嫁之身……”\n\n她音带善意，试图招揽。\n\n“九娘好意，方某心领了。”方正拱手：\n\n“不过暂时尚无离开固安县的想法，他日若是想去兆南府，定会前往九娘府上拜会。”\n\n“唔……”陈九娘抿嘴，道：\n\n“也好。”\n\n“现在陈家也不太平，贸然把方公子卷入未必是好事，固安县乱后当有大治，待在这里也安全。”\n\n“不过……”\n\n她声音一凝，道：\n\n“方公子能在法、武两途皆有成就，可见天赋了得，若能专攻一处，兴许已经得证武师。”\n\n“法武双修，终究不是正法。”\n\n“兼修即可！”\n\n“是。”方正点头：\n\n“方某受教。”\n\n术士兼修武技、武者懂得术法，这都很正常，如张明瑞，本身就是一位换血的武者。\n\n但都是兼修。\n\n不会把重心放在两个方向，如此会分散精力，短时间看两者能相辅相成，时间一长反到成了拖累。\n\n“啪啪！”\n\n陈九娘轻击双掌。\n\n一人手捧锦盒走了过来。\n\n“哒……”\n\n锦盒打开，露出里面的几样东西。\n\n“与方公子相识一场，我很是高兴，跟你在一起，就像是老朋友一样，可惜此地不能久待。”\n\n“小小礼物，不成敬意。”\n\n“陈小姐客气了。”方正皱眉，下意识想要拒绝，不过在对方的坚持下，终究点头收下。\n\n九娘虽是女子，却很豪气。\n\n锦盒里有培元壮体丹一瓶，此丹对于武师都有一定的作用，对武者来说更是大补之物。\n\n还有两本秘籍。\n\n可惜，\n\n没有类似五雷手这等法门。\n\n这也正常。\n\n五雷手是修成真气后才能修炼的上乘武技，给一位三血武者毫无用处，且如此珍贵九娘也未必舍得。\n\n最后。\n\n是一面令牌。\n\n“方公子家资不菲，虽然方府已然不再，想来也不会缺了银两，过段时间会有一场拍卖会。”\n\n“我要会府城，是去不成了。”\n\n陈九娘开口：\n\n“方公子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持此令牌即可，不过若无把握，切记不要盲目出手。”\n\n“人心险恶，不得不防。”\n\n“是。”\n\n方正应是。\n\n…………\n\n安西商行。\n\n与往日不同，最近商行的气氛有些古怪，也许是因为宋将军的死波及到了商行内部。\n\n“方公子。”\n\n掌柜殷勤招待，满脸含笑，与此前的疏离冷漠成了鲜明对比。\n\n“坐，坐。”\n\n“您看看想要什么？”\n\n“掌柜的客气了。”方正拱手：\n\n“听说孙家的浮光锦配方降价了？”\n\n“是。”掌柜苦笑：\n\n“生意难做，行情有变，不得不选择降价处理，方公子现在入手正是抄底的大好机会。”\n\n此地商行多是宋可望的路子，现今宋可望身死，商行内部定然会有调整，很多人都会赶出去。\n\n也会有另外一些人进来。\n\n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赶走的人之一。\n\n变故在即。\n\n自然是能捞些就捞些。\n\n“对了。”\n\n掌柜眼神一动，低声道：\n\n“除了浮光锦，我这里还有一个流云纱的配方，精妙处丝毫不亚孙家浮光锦，同样便宜处理。”\n\n“哦！”\n\n方正坐直身体：\n\n“价钱……”\n\n“唔……”掌柜抿嘴，道：\n\n“两样东西，只需给原来一样东西的价钱！”\n\n方正面带笑意，缓缓点头：\n\n“成交！”\n\n…………\n\n“罗捕头！”\n\n“齐典吏！”\n\n“田掌柜……”\n\n衙门后院，一身长袍的方正抱拳拱手，与一干人热情招呼，众人也纷纷回礼，气氛祥和。\n\n今日。\n\n城中富户齐聚一堂。\n\n当然，\n\n是活下来的富户。\n\n“诸位。”\n\n户房的韩先生走上临时搭建的高台，双手高举，轻轻下压：\n\n“劳烦静一静。”\n\n众人停下交谈，朝台上看去。\n\n“今年是个灾年，有大旱、有大雪，又有反贼妖人动乱。”待到场中彻底安静下来，韩先生方道：\n\n“幸甚。”\n\n“有严大人坐镇县府，县城无恙、百姓无恙。”\n\n？\n\n方正无语。\n\n台下众人则是连连称赞，言道县令手段了得、治下有方，才让百姓熬过这一个灾年。\n\n当然。\n\n这等话信与不信只有鬼知道。\n\n“诸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应该了然。”韩先生轻捋胡须，道：\n\n“任家勾结白莲教，已然伏诛，其名下田亩尽数收归县府，另有十余富户同样遭遇不测，他们的田产、家宅现今都在县府名下，大人想着如何处理，所以打算在此拍卖。”\n\n他取过一本书册，翻开一夜，道：\n\n“共计良田四千余亩，宅院二十余栋，山地、林地、劣田近万亩，名下佃户、奴婢千余……”\n\n“珠玉、宝石、书画若干……”\n\n“价高者得！”\n\n场中众人呼吸粗重，眼中纷纷显出热切之意。\n\n韩先生满意一笑，道：\n\n“先来张家老宅。”\n\n“方公子。”这时，一人来到方正身边，低声道：\n\n“严大人有请。”\n\n“哦！”\n\n方正眼神微动，跟着对方来到县衙偏房。\n\n此地已有数人。\n\n除了县令严大人，还有令狐家家主令狐安，一位胡须发白的道人，王家家主王兴田。\n\n“方公子。”\n\n严大人点头示意：\n\n“请坐。”\n\n“谢大人。”方正拱手，被人引着入座。\n\n“时局艰难。”严大人轻捋胡须，先是叹了口气，才道：\n\n“好在已经过去了。”\n\n“任家剩下的东西需要处理，几位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优先考虑，不论是家宅还是田亩。”\n\n“价钱……”\n\n“也有折扣。”\n\n方正挑眉。\n\n这是点名了给予特殊优待。\n\n看来今日来的人都是固安县数一数二的人物，只是……自己什么时候也够资格过来了？\n\n实则。\n\n方正太过看轻自己。\n\n此前固安县任家、令狐家两家并立。\n\n而今任家破灭，令狐安志在兆南府不在固安县，下面说得上名号的富贵人家屈指可数。\n\n方正背景神秘，出手豪阔，且本身实力也不弱。\n\n更重要的是……\n\n他与罗捕头、齐典吏等人关系不错，在县衙内部也有人脉，已然属于县中的顶尖富户。\n\n只是为人低调，且家中只有一人，所以被人经常忽略。\n\n想不到。\n\n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n\n方正心中轻叹，就见一旁有人递来一本厚厚的书册，翻开来，里面赫然是一处处田产。\n\n随便挑、随便捡，全都三折处理。\n\n无需做其他。\n\n只待明年雨水充足，一个倒卖就能获利一倍，比那些拼死拼活挣钱的人要轻松太多。\n\n许久。\n\n方正行出县衙，舒展了一下筋骨，上了马车。\n\n掀开车帘。\n\n街上难民依旧，道路两旁更是多了些森森白骨。\n\n有妇人怀抱皮包骨头的婴儿口中喃喃发呆，有男子斜靠墙壁，单手扣着泥土往嘴里吞咽……\n\n有人气息一黯，魂魄散去，身旁人呆愣愣看着他，亲眷的离世，并不能让其留下泪水。\n\n麻木！\n\n绝望！\n\n死寂！\n\n数月动乱，并未让他们的境遇得到改善。\n\n“难民！”\n\n摇了摇头，方正收回视线。\n\n这些难民以为自己冲击了城中富户、豪商，就可以瓜分粮食、田产，改变自己的处境。\n\n殊不知……\n\n没了任家，还有方家。\n\n永远有人踩在他们的头顶。\n\n死了一个富户，会有另一个富户顶替原来的富户，霸占原有的田产，继续作威作福。\n\n想要瓜分富户家产……\n\n他们不够格！\n\n穷苦、穷苦，又穷又苦。\n\n富户层出不绝，穷苦百姓也永无出头之日。\n\n就在他们遭受饥饿煎熬的时候，县衙里酒肉不绝、奢靡浪费，正在瓜分原有富户的资产。\n\n“什么都改变不了。”\n\n放下窗帘，方正眼眉低垂：\n\n“世道，就是如此，怨不得方某。”\n\n*\n\n*\n\n*\n\n现代社会。\n\n议事厅。\n\n秘书长钱硝把一个个文件递到众人手中，同时打开投屏，在屏幕上显出一张张表格。\n\n“各位。”\n\n赵先生抬头，扶了扶金丝眼镜，道：\n\n“因为富鸿改制，数千企业员工没了收入来源，他们每一个人身后都有着一个家庭。”\n\n“数千家庭，就是好几万人。”\n\n“他们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对于社会来说就是不安定因素，这几个月曲市明显乱了不少，这点你们应该也能感受得到。”\n\n“是。”\n\n一人笑道：\n\n“牌街那边多出来足有一倍的女人，有些还都是良家，直接把妓女的行情给打了下来。”\n\n“哈哈……”\n\n“不错。”\n\n“确实便宜不少。”\n\n众人大笑。\n\n“咚！”\n\n赵先生面色一沉，轻敲桌案：\n\n“这一点都不好笑！”\n\n“诸位。”钱硝适时开口：\n\n“咱们都是曲市本土企业、本地人，看着同乡处境艰难，理应出手相助，确实不应嘲笑。”\n\n“好了。”\n\n赵先生摆手，道：\n\n“富鸿名下还有一些资产，你们也从改制的过程中得到不少好处，这些……我就不说什么了。”\n\n“但人，必须要给安置！”\n\n“赵先生。”一人直起腰背，道：\n\n“不是我们不肯，这可是好几万人，哪家能够吃得下这么多人？”\n\n“是啊！”\n\n“我那生意，几十个人都顶天了！”\n\n“一个人一月最少三千，加上其他的补贴、税费、保险之类乱七八糟的，能上四五千，一年就是五万，几十个人就是上百万不止，这还是看得见的投入，看不见的更多，小本生意哪里养得起那么多人？”\n\n“三千？”\n\n“三千根本招不到人！”\n\n场中众人窃窃私语，虽然没有明说，但都表达了不满。\n\n企业家做生意的目的是为了挣钱，可不是为了做慈善，一旦招了人，以后想裁撤可就难了。\n\n至于能安置数万人的企业……\n\n整个夏国才多少家？\n\n曲市此前也唯有富鸿集团能做到。\n\n“贺老板。”\n\n赵先生看向身侧一人：\n\n“您要不要说两句？”\n\n“唔……”贺老板抿嘴，想了想方道：\n\n“我那厂子里可以收一百人，男工、女工各占一半，熟练工最好，工资五千到八千。”\n\n“就是，厂区那边……”\n\n“放心。”赵先生开口：\n\n“我去通知区里，不会给你找麻烦。”\n\n“那就好。”贺老板面露笑意：\n\n“等下我就让人去市场招人，三日内招满。”\n\n“我那边也能要几十个人。”又有一人开口：\n\n“不过净水处理设备需要晚两个月才能进场，这段时间的排污可能有些麻烦，没办法开工。”\n\n“先开工。”赵先生道：\n\n“污染的问题，可以一边经营一边治理，不能因为环境就让人饿肚子，这点你放心。”\n\n“是。”\n\n“赵先生说的是。”\n\n“方老板？”\n\n赵先生看向方正，眼带希冀：\n\n“方瓷那边可还缺人？”\n\n“方瓷不缺。”方正摇头：\n\n“赵先生知道我那边的情况，方瓷主打高端，贵精不贵多，我已经打算裁掉不合格的工人。”\n\n赵先生面色一沉。\n\n不过与其他人不同，可以有手段拿捏，方正软硬不吃属于商人中的异类，偏偏资产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大。\n\n“倒是这个纺织厂，我很感兴趣。”\n\n方正指了指手中文件上的一个目录，道：\n\n“地皮、机械售价一千六百万，倒也不贵，如果能便宜到一千万，我可以收容三百到五百工人。”\n\n“一千万？”赵先生翻开文件：\n\n“低了些。”\n\n“租的地方还有七年到期，机械设备老旧需要更换。”方正开口：\n\n“一千万，并不低。”\n\n“呵……”赵先生抬头，慢声道：\n\n“五百人！”\n\n方正挑眉：\n\n“成交！”\n\n走出大厦，他回头看了一眼。\n\n一鲸落，\n\n万物生！\n\n不过是笑话而已。\n\n富鸿死后，瓜分资产的从来不是小老百姓，而是如他这样的大商人，个个吃的满嘴流油。\n\n普通工人……\n\n连要都不要，就给扔进市场里，任由其自生自灭。\n\n任家如此。\n\n富鸿也是如此。\n\n两个世界从根本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底层人始终是底层人，够不上资格瓜分死去的巨鲸。\n\n“终究比异世界强一些。”\n\n第三卷结束，求月票！\n\n(本章完)\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