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2【何时起事？】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聂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问道：“县长，我等何时起事？”\n\n先前，韩桢的野心并未表露，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猜测。\n\n此刻，他亲口说出后，聂东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随之消散。\n\n他与刘不同，本就是逃兵了，烂泥一样的人物，还有什么能失去的？\n\n逃兵比之山中的逃户还要惨，两者虽都是黑户，但逃兵脸上有刺字，不管逃到哪里，旁人一眼便知晓。\n\n进不了城，做不得工，只能在山里开荒种田，或者当匪寇。\n\n不如博一次。\n\n博赢了，封妻荫子，拜将入相。\n\n哪怕博输了，也不枉来人间走一遭。\n\n念及此处，他继续说道：“如今厢、禁二军糜烂，不堪一战，我青州军战力强横，如今又有神器在手。如若起兵，末将敢以人头作保，不需三个月，便能席卷京东八州三十七县。届时，称王山东，再徐徐图之。”\n\n聂东越说越激动，黝黑的脸庞都有些泛红了。\n\n韩桢摇头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成大事者，当戒骄戒躁。”\n\n“县长恕罪，是末将孟浪了。”\n\n感受着肩头沉重的力道，聂东心中一凛，赶忙抱拳道。\n\n收回手，韩桢正色道：“你说的没错，凭我青州军如今的战力，凭借火器之利，想取山东并不难。赵霆、刘宓已被麻痹，配合郡城中的探子，顷刻间便能攻下益都。随后整合镇海、武卫二军，挑选精壮充入军中，再取临朐，得四地马监战马。”\n\n“届时，我青州军步卒数万余，骑兵五千众，潍、密、莱、登四州，皆是我等囊中之物。”\n\n聂东听得心潮澎湃，随即却又面色疑惑道：“那……为何还要等？”\n\n韩桢不答反问：“你且告诉我，打下这五州三十一县后，谁来帮我管？是你，还是军中那些字都认不全的糙汉？各地州县之中的门阀大户该如何处置？”\n\n“这……”\n\n聂东顿时哑口无言。\n\n直到这时，他才恍然明白，原来造反竟还有这般多门道和思量。\n\n以此为视角，再去看张万仙、高托山之流，聂东只觉得这是一群蠢货。\n\n韩桢继续说道：“抛开这些不谈，河北可是有十余万西军。如今张迪已被剿灭，残部逃窜至京东西路，高托山独木难支，想来也撑不了多久。一旦腾出手来，西军必定南下山东，一旦被两面夹击，我等的处境将会急转直下，随时有覆灭之危。”\n\n“县长有何高见？”\n\n聂东神色恭敬的问道。\n\n“等！”\n\n韩桢目光坚毅道：“等火器囤积，等军械备齐，等士兵操练，等粮草满仓。我要做那楚庄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西军南下之日，便是我等起事之时，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n\n“只要正面击溃西军，京东八州三十七县必将胆颤。届时携大胜之威，兵锋所指，谁人敢当？”\n\n西军是大宋朝臣最后的底牌与依仗，只有堂堂正正击溃西军，才能让宋徽宗与一众朝臣认清现实，低下头颅。\n\n方腊可惜就可惜在，输在了最后一步。\n\n不说能击溃西军，但凡他能稍微挡住西军的步伐，不至于溃败的那么快，只需拖上个两三年，只怕那时急的就是宋徽宗了。\n\n韩桢吸取了方腊的教训，制定了由难至易的战略方针。\n\n贸然起兵，那些州县绝对会严防死守，凭借城高池厚，需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一一拿下。\n\n关键拿下之后，转过头还是要跟西军正面碰上一碰。\n\n与其这样，倒不如继续蛰伏，以全盛姿态先击溃西军，啃下最硬的一块骨头。\n\n到时，携大破西军之威，再取山东诸州，便会轻松无数倍。\n\n闻言，聂东不由双眼一亮，敬佩道：“县长高见！”\n\n韩桢叮嘱道：“这段时日好好操练士兵，能不能成，就看这一战了！”\n\n“县长放心，末将必当全力以赴！”\n\n聂东单手握拳，重重砸在心口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n\n说罢，他问道：“县长，如今刘已去，骑兵营营长一职该如何？”\n\n随着这段时日骆沙不断输送战马，如今骑兵营人数已达五百人。\n\n这五百人俱都是从三千余步卒中挑选的精锐。\n\n并不是说，有多少战马就有多少骑兵。\n\n重甲骑兵负重很高，一个骑兵单是体重便有一百五十斤，重甲五十余斤，外加兵器、弓弩等负重，便已经有二百余斤了。\n\n除此之外，战马身上还披有铁甲，如此一来，一匹战马的负重高达三百斤。\n\n哪怕是以耐力著称的京东马，也无法维持如此高的负重长时间作战。\n\n因此，韩桢采用了一骑四马的策略。\n\n既，两匹战马，一匹驮马，外加一匹走马。\n\n驮马和走马用于行军时的负重以及乘骑，两匹战马轮流用于作战，如此一来，便能保证骑兵在战场中的持久性。\n\n一人四马并不算夸张，静塞铁骑巅峰之时，可是一人五马，且这五匹马俱都是品相上乘的战马。\n\n骑兵，就是用钱硬生生堆出来的。\n\n没钱？\n\n那就只能老老实实搞步兵。\n\n毕竟一名步卒所需的军械才要几个钱？\n\n哪怕是步人甲，制造成本也不过在五十贯左右，外加其他兵器，最多七十贯封顶了。\n\n可骑兵就不同了，抛开其他不谈，仅仅是四匹马都高达三百余贯了。\n\n并且，饲养这些战马，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n\n韩桢吩咐道：“营长之职先暂代，这厮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n\n“得令！”\n\n聂东抱拳道。\n\n韩桢想了想，下令道：“益都郡来信，说今日又会有三百匹战马运到，外加一百副步人甲，明日再扩军一千！”\n\n先前组建骑兵营，已经从步兵营抽调了五百精锐，还没来得及补充。\n\n眼下又有三百匹战马送到，是时候再扩军一波了。\n\n听到步人甲，聂东面色一喜：“这骆沙当真是有些手段，若是再搞一批神臂弩就更好了。”\n\n“慢慢来，会有的！”\n\n韩桢微微一笑，带上那副试验用的重甲，朝着军营走去。\n\n现在重甲紧缺，可不能浪费。\n\n这重甲只是被铁蒺藜扎穿了几处，送到官营作坊里，稍微修缮一番，更换些甲叶还能继续用。\n\n拎着重甲，韩桢骑上战马一路回到县城中。\n\n临淄县如今很是繁闹，商队进进出出，街道上摩肩擦踵。\n\n颇有些回光返照之意，重现春秋战国时期，齐国都城的盛况。\n\n这便是支柱产业，带来的红利之一。\n\n流动人口多了，商业自然繁盛。\n\n一支商队少则数十人，多则上百人，这些商队将货物运到临淄县，不可能立即离去，总得休整个一两天。\n\n这一两天，总得住店吃饭罢？\n\n牛马牲畜需得草料喂养罢？\n\n总得在瓦市子耍些乐子罢？\n\n这些都能带动当地经济。\n\n……\n\n韩桢没有先去官营作坊，而是径直回到县衙簿厅。\n\n薄厅的书吏与税吏，如今已高达两百余人，办公场所不够用，以至于又扩建了几间房子。\n\n老实说，临淄县作为一个中县，人口不过三五万，根本就用不到这么多胥吏。\n\n哪怕是京畿周边的望县，也就只有几十个书吏与税吏。\n\n两百多名胥吏，光是每个月的俸禄支出都是一笔不菲的开销。\n\n对此，胥吏们不懂，但常知县心里却跟明镜似得。\n\n之所以有这么多读书人应召胥吏，就是因为他们保证过，胥吏往后可以做官。\n\n但临淄县算上主簿和县丞，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官位空缺，根本不够分。\n\n这些胥吏，都是往后京东路各州县官员的预备役。\n\n韩桢说要等，不光是在等军队，也在等这些胥吏。\n\n起事之后，每打下一个州县，便可派遣一名表现突出的胥吏升为官员，前往管理。\n\n此举既能整顿胥吏，又能吸引不得志的读书人投靠，还解决了往后打下州县的管理问题。\n\n一石三鸟！\n\n莫要觉得胥吏就不如官员，事实上在基层治理上，胥吏反而比官员更具优势，因为胥吏们就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衙内如何运转，治下之所如何收税，赈灾救灾如何进行，都一清二楚。\n\n反倒是那些官员，一个个埋头苦读十几年，一朝考上进士，然后被派往一州一县管理几万甚至几十万人，一丁点经验都没有，治理州县还是得靠手下的胥吏。\n\n照例寻洪押司询问了一番县中情况后，韩桢提笔开始规划起了火药工坊。\n\n火药的秘方，比之精盐更加重要。\n\n所以，保密性要放在首位，其次才是生产效率。\n\n不同于制盐厂，他打算将整个火药工坊，一拆为三。\n\n在小东村建造制硝工厂，在杨庄建造制硫磺工厂。\n\n这两处工坊，只负责提纯硝石与硫磺，其他的一概不用管。\n\n提纯之后，统一运送到设立在军营深处的火药作坊中。\n\n军营的火药作坊，再度一拆为三，分为调配、制粒以及填装三个独立的车间。\n\n调配车间，只负责将三种材料按比例，称重调配。\n\n调配好的火药，运送到制粒车间，将粉末火药制作成颗粒火药，最后再送到填装车间，制作成完整的火器。\n\n如此一来，既能提高保密性，又保证了流水线作业的效率。\n\n这是韩桢能想到，在不影响生产效率的前提下，最好的保密方法了。\n\n有心人想要得到完整的火药配方，必须把制硝、制硫磺、以及军营中的三个车间这五处工坊全部经历一遍。\n\n但凡少了其中一道手续，仿制出的炸药效果，便会大打折扣。\n\n写好规划书，韩桢命人唤来袁工匠。\n\n不多时，袁工匠满头大汗的匆匆赶来：“不知县长唤俺有何吩咐？”\n\n“你且看看罢。”\n\n韩桢将手中的规划书递过去。\n\n接过之后，袁工匠低下头仔细看了起来。\n\n待到看完之后，他不解道：“县长，为何不把三个作坊整合在一起，如此一来，建造时能节省不少钱财。”\n\n韩桢摆手道：“此事你不需管，只需回答我几日能建成。”\n\n袁工匠在脑中盘算一番，沉吟道：“十日左右便能建好。”\n\n十日？\n\n韩桢摇摇头，语气不满道：“太慢了，能否再快一些。”\n\n袁工匠答道：“可以是可以，若是如先前修建军营那般，多招些工人的话，三五日便可。”\n\n“好，此事便交予你了，办好了少不了你的赏赐。”\n\n“县长宽心。”\n\n袁工匠保证道。\n\n如今，他们这群官营作坊的匠人，对韩桢最为忠心。\n\n先前的徐主簿倒是朝廷钦点的官儿，结果他们这些匠人，连饭都吃不上。\n\n官营作坊的匠人，一大半都活不下去，跑去山里当了逃户。\n\n自韩桢接手临淄县后，他们这些匠人的身份水涨船高，月俸也涨了，时不时还有赏赐，小日子过得无比红火。\n\n现在，袁工匠最是听不得反贼这两个字。\n\n谁若是敢在他面前，提及韩桢是反贼，上去就是两个大耳刮子。\n\n“县长若无事，俺便去办差了。”\n\n袁工匠正要走，却被韩桢叫住。\n\n“等等。”\n\n闻言，袁工匠顿住脚步，等待韩桢的下文。\n\n“官营作坊是否有不少人逃往了山中？”\n\n“确有此事。”\n\n袁工匠点了点头，答道：“官营作坊旧籍共二百三十余人，如今只剩下一百四十六人。”\n\n韩桢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沉吟道：“你这几日辛苦些，建造工坊之余，帮我挑出十个匠人，手艺是其次，为人一定要老实憨厚，最好家中有儿有女。”\n\n“俺晓得了。”\n\n这番奇怪的要求，让袁工匠心头疑惑，不过他识趣的没问。\n\n“去罢。”\n\n韩桢摆摆手。\n\n待到袁工匠离去后，韩桢又坐了一会儿，随后起身走向县衙大堂。\n\n刚出门，迎面便碰上从外面回来的常知县。\n\n只见他头戴斗笠，挽着裤腿，一双脚上满是泥泞，像极了老农。\n\n韩桢好奇道：“常知县这是下田了？”\n\n摘下斗笠，撩起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常知县答道：“去水渠那边巡视了一番。”\n\n入夏之后，便一直大旱。\n\n为了保住秋末的粟米收成，常知县一早便召集民夫开挖河渠，打算从渑水引一条支流。\n\n韩桢关心道：“水渠修的如何了？”\n\n“已挖了大半，再有几日便结束了。待修成之后，杨庄与枣村这几个村落，取水就方便了。”\n\n常知县面色欣慰，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n\n(本章完)\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