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以活人身，为死人言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余琛愣了。\n\n脑子里把见过的人都过了一遍。\n\n却始终没找到这老头儿的模样。\n\n他不认识。\n\n但看这老头儿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啥惊骇的东西一样。\n\n难不成，这老头儿看出了自己隐藏的气血？\n\n不，不可能。\n\n且不说森罗鬼面将余琛的气息都掩盖了，就他以见微天眼看去，这老头儿也就是个实打实的普通老头儿，气血衰败，五脏枯竭，要死不活了。\n\n怎么看得透森罗脸谱的遮掩？\n\n“你认识他？”\n\n搬尸人见余琛看向那个方向，开口问道：“咱跟你说，这老头儿可不简单，以前在衙门做事儿的，被人称作‘死人嘴’。”\n\n“死人嘴？”余琛愣了愣，这听着可不像什么好称呼。\n\n“就是帮死人说话的呗！”\n\n搬尸人大大咧咧道：“这老头儿以前是衙门最厉害的验尸官再乱再离奇的尸体，只要给他一验，他就晓得这人到底是咋死的。以活人身，帮死人说话，这不就是死人嘴吗？”\n\n听罢，余琛了然。\n\n“对了，听说现在衙门的验尸人里，一大半都是这老头儿带出来的！”搬尸人再道。\n\n“那他现在咋看起来这么惨？”余琛多少有些不解。\n\n“谁知道？”搬尸人一翻白眼，“只听说十多年前，他突然就不在衙门干了，回家窝着，啥都不干，还变得疯疯癫癫的，最后老了，被家里人赶出来要饭来了。”\n\n“哦……”余琛点头，不再多说。\n\n不一会儿，虎宴开始。\n\n或者说，这场宴席，没有真正开始的时候，这人往板凳上一坐，筷子一动，就是开始了。\n\n毕竟这三教九流，啥人都有，你让他们完全遵守一个点儿开饭，那不可能。\n\n余琛也不顾形象，逮着啥就往嘴里塞这旁边坐的都是这些咽气了能当饿死鬼的主儿，你跟他们客气，怕是连盘子都没得舔。\n\n那搬尸人也是一样，一口虎肉，一口浓汤，一口烈酒，不亦乐乎，啧啧赞叹！\n\n而由于余琛他们坐的是最外围，所以往来人群，都要经过这儿。\n\n期间，正青帮的谢青就带着一众江湖客，来了。\n\n他这一来，整外街都安静了下来。\n\n城南两大帮，黑水斗正青，威名赫赫，那是打杀出来的。\n\n别的不说，就一个威风！\n\n那搬尸人也装模作样地停下筷子，一副羡慕的语气，看向谢青，嘀咕道：“啧，要是咱哪天也有那么威风，死都值了！”\n\n余琛听了，直翻白眼。\n\n心说你搁这儿装啥呢？\n\n你这气血，这体魄，能把谢青摁在地上摩擦，你羡慕个鬼？\n\n不过现在大伙儿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也就没说话。\n\n而谢青也没理会他们，径直走进去了。\n\n他倒是认得余琛，但他认识的那个余琛是头戴鬼脸，虐杀大虫的那个黑衣鬼神，不是这个文文弱弱的看坟少年。\n\n只是个小插曲。\n\n继续吃喝。\n\n余琛也是大快朵颐了一顿。\n\n那虎肉顺着肠胃流下去，一股极细极微的暖意，流淌四肢百骸，滋补养生。\n\n余琛的体魄，自然是受得了。\n\n但有几个同为下九流的饿痨鬼，本就体质差，虚不受补，却是边吃边流鼻血。\n\n酒足饭饱，已过午时，余琛和搬尸人正准备起身这壮家伙还揣了两块虎头肉在怀里准备带走，尽显那副市井小民之态。\n\n倘若他这行径是演出来的话，那余琛只有说这家伙是生错了世界，要是放在上辈子那个世界里，不高低整个影帝啥的？\n\n余琛心底吐槽着，突然之间，一阵喧哗声传来。\n\n他俩转头一看，就看见先前那被称为“死人嘴”的老头儿，仿佛被噎着了一般，四肢抽搐，脸色青白，发不出声儿来！\n\n没多久，就咽气了。\n\n“死人了！”\n\n“死人了！”\n\n“……”\n\n咋咋呼呼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长街上。\n\n引人瞩目。\n\n余琛和搬尸人看了一眼，后者一拍脑袋，“他娘的，来活儿了！”\n\n那“死人嘴”被家里赶出来，流落街头，无依无靠，这突然死了，最后也得靠他搬尸人搬上清风陵去了。\n\n很快，衙门来人，查明死因，就是吃虎筋的时候，噎住了。\n\n本就老迈，身体不好，这一缺氧，一命呜呼。\n\n整个过程，众目睽睽，也排除了谋杀之嫌。\n\n于是，粗略看过之后，两名官吏和王家的仆人一起走过来，居高临下地让搬尸人把尸体搬上清风陵后，就走了。\n\n有一说一，这几个家伙颐气指使的时候，余琛真怀疑搬尸人会不会一巴掌扇烂他们脑袋。\n\n他绝对能够轻易做到。\n\n但这家伙毫无怨言，点头哈腰，扛起老头儿的尸体就走。\n\n回了清风陵，余琛和搬尸人一起把这老头儿埋了，搬尸人就下山去了。\n\n留下余琛，看着那矮矮的坟头，沉默不语。\n\n不错，这老头儿，也有未遂之愿！\n\n余琛一招手，老头儿的鬼魂，便跟着他进了屋。\n\n拉开度人经，老头儿的鬼魂被摄进去，匍匐于黄泉河畔，不住磕头。\n\n一般来说，死者的鬼魂的行为，和他们生前的遗愿，都有些关系。\n\n比如那想吃桂鳕鱼的乞丐，一直念叨桂鳕鱼。\n\n比如那被恶霸强借了钱财的老妪，一直念叨二两钱。\n\n但余琛还没遇到过，这一直磕头的鬼。\n\n紧接着，度人经金光大放，几行烟熏灰字浮现。\n\n【九品凡愿】\n\n【一生之愧】\n\n【时限∶无】\n\n【事毕有赏】\n\n紧接着，这称“死人嘴”的老头儿的走马灯，在余琛眼前一一掠过。\n\n话说验尸这门行当，得从小开始学起。\n\n要看那无数尸体，完整的，支离破碎的，新鲜的，腐烂的，不成人样的……\n\n而这“死人嘴”，就是从小被一名老验尸官收养，四五岁的时候，就见识了数不清的尸首。\n\n正常人见了要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的尸体，他还能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吸溜豆腐脑儿。\n\n天赋异禀。\n\n正好老验尸官膝下无子这行当也确实难娶到媳妇儿就是了，便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和继承人培养。\n\n十二岁时，死人嘴就开始验尸。\n\n二十岁时，整个渭水，大大小小的尸首，他已经看了不下千具。\n\n也正是这一年，老验尸官恶疾缠身，一命呜呼。\n\n死前，对死人嘴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死者事，莫胡言。\n\n那意思大概就是，验尸官乃是帮开不了口的死人说话的角色，无论如何，绝不可胡言乱语，是什么，就是什么。\n\n往后二十年，死人嘴牢记他师傅兼他爹的教导，在尸体上验出啥，就是啥。\n\n凭借愈发精深的本领和绝不动摇的操守，无数离奇诡异的案子因为他的帮助而真相大白。\n\n二十年来，死人嘴成了渭水第一验尸官，甚至州城的衙门，都派来过验尸人向他请教交流。\n\n虽然是跟死人打交道的行当，但那段时间，死人嘴可谓是风头无俩。\n\n倘若不出意外的话，他将就这般一直干到退休，衣食无忧，既被人恐惧，又受人尊敬，过完一生。\n\n但不出意外的，意外发生了。\n\n十多年前，大雨磅礴，一桩大案，十二具尸体，他查验尸体后。\n\n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