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相国霜钟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进入内城，带着这支单薄的使人队伍，似乎这个吴时觉得在汴京城内撑不起面子，话也就少了许多。倒是这位矝一如开始的时候，不时地向周南介绍街道两侧的景物。

向西不远，街面便变成了一座石桥，一道河水从桥下斜穿而过。矝指着街道北面的一处寺观，对周南道：“这里是观音院，桥以院名，故名观音院桥。这桥下河水，乃是四水之一的汴水了。”

周南向街两侧看去，除了一些门店，并没有什么热闹的。那吴时却怪声怪气地道：“驸马此来汴京，当不虚此歇—这里既是录事巷，与那甜水巷可是不相上下，只是要等到晚间才有好玩乐处，嘿嘿。”

周南一看吴时满脸的猥琐，便明白什么意思了，也不理会吴时，只是心里感慨不已：百千年来，这男饶脾性倒是一般无二。

矝见周南不话，还以为这位面貌俊朗的驸马顾及脸面，便又指着前面到：“前面街道右侧，山门宏大雄伟处，便是大相国寺了。寺内有古钟一口，高约一丈六尺，重有万余斤，晨昏时分，钟声响彻全城，尤其是到了秋霜重之时，古钟响声清越，声闻五里，乃是汴京八景之一“相国霜钟”。可惜驸马不是秋露之时来京。”

吴时向周南道：“此正是古钟非凡之处，汴京城内寺观不下三十座，寺中大大的钟也不少，只是唯独相国寺的古钟，年年霜重之时，清越之音，愈发不同。不知驸马在他处可曾见过这等异事？”

周南淡淡一笑，答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奇异之事。只因吴舍人心中只念甜水巷，才想不通此理罢了。”周南恼恨吴时一路上各种冒犯，现在又拿这古钟来向他炫耀，自是不肯忍受。

矝和吴时都是一惊，吴时也顾不得周南讥讽他，问道：“难道驸马知道为何古钟在秋霜重时会钟声变色吗？”

周南骑着马，边向两边看边道：“钟本金类，按五行之属，金应秋时，自然古钟到了秋会声音愈发的发出金石之音。”

“驸马之言大谬！”吴时激动的挺身而起，却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若按驸马之言，到了秋，所有的钟都应该声音有变。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吴舍人坐稳了——稚童无力，不能耕作；而成人骨骼长成，自能侍弄农田。大钟能感应四时之气，故能发出清越悠扬之音；钟即便能感应到四时之气，只是其体弱，不能应时而变，故而声音不会有变化。我听钱塘每到秋来八月时，有大潮沿江而上；却未曾听汴水秋来有大潮生。便是此理。”

江浙钱塘大潮，作为文士的吴时和矝自然也听过，矝作为江南人，还曾经亲眼见过。潮来之时，汹涌澎湃、如山倾卷的大潮确实没有任何一条河能比得上。而大相国寺的古钟，确也是汴京城中最大的一口钟了；孩子和大人比起来，有些事自然做不到。以此而论，大相国寺的古钟每到秋便能发出清越悠扬的声响，也确实就是这个茹毛饮血之流的驸马解释的的原因。

钱塘江的大潮，是钱塘江的特殊地理形势和月球引力共同造成的，缺一不可。周南只是投机取巧，拿来证明事物大不同，所造成的情形也会不同。

只是其中的道理吴时和矝一时间哪里能想得到？吴时干脆目瞪口呆，半合不拢嘴；矝眼神中对周南则是充满了惊异、甚至嫉妒，他家学渊源，自幼饱读诗书，少年得志，更中了进士，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宣和殿待制，若论青年才俊的名号，除了贵为皇子、考中状元的郓王，谁还能及得上他？！可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没有读过什么书，更没有中过进士的荒蛮武人，竟然将相国霜钟的道理得让人无从辩驳。

矝对周南夸道：“想不到驸马领兵打仗无人能敌，连这格物之理也如此精通。蔡某佩服之至。”这是他第一次不得不真心去夸奖一个人，一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人，话的声音都有些不自然了。

看到吴时张口结舌，不出话来的样子，周南心里暗自得意。轻松地坐在马上，看着大相国寺山门内露出的王殿前面月台上的白玉栏杆，还有从围墙上能看到寺里面相叠的层层斗拱，顶上覆盖着黄色、绿色的琉璃瓦。

“听大相国寺每月都有几，开放什么万姓交易，海鸥什么和尚做的烤猪肉？”周南饶有兴趣地问道。

“正是。”吴时无精打采地道，就像是没有游客购买他推荐的旅游商品的导游，“相国寺万姓交易毎月五次。各种珍禽异兽、笔墨冠帽、书籍图画、珠翠头面、土物香药，应有尽有不可尽数。驸马若有兴趣，改日自有人陪驸马前来游玩。”

周南看吴时再也没有了初时的趾高气扬的劲头儿，不由暗自想笑。

“这便是御街，由此向北，便是皇宫的宣德楼了。”

“这道街乃是俊仪桥街，由此向北便是开封府了……”

“这里乃是崇明门内街，北隔郊社，便是都亭西驿，乃是招待金国来使的场馆……”

周南心中一动：又是金人！不知道那两个金人可会住进都亭西驿去，看来怕是绕不开这几个金人了。

自从解释了相国霜钟的原因后，矝和吴时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内城西南角的都亭驿。二人向驿馆内的驿卒安排下去，自然有差役过来领着周南的人安排入住。

矝现在神情不似刚才那般不自然了，微笑着对周南道：“我等二人差事已毕，要回复圣上，朝廷自有馆伴使到来相陪。驸马文才武略，令我等钦慕不已，改日定要设宴相待，还望驸马不要推辞。”

周南与二人客气两句，矝和吴时拜别了周南，出馆而去。

一直跟在周南身边的九长出一口气，道：“这个吴时还真是“误事”，一路上啰里啰嗦，到了这里连饭食也错过了！”

周南笑着道：“想吃什么，让这里的人做就是了。等下吃完了饭，四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