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相 见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恍惚间，琴瑶仿佛是飞了进去。 深心里，她记得，她要向着那个身影而去。 她要飞去，去他的身旁。 和他在一起！ 猛然之间，琴瑶睁开了双眼，可是面前的却是一个新的世界。 夜空，明月，小屋！ 这里是……阳城！ 月光下，还留有一个影子。 琴瑶慢慢走到残破的窗子前，看了很久，然后慢慢抬头，天际的月光无声地洒下，照在她的身上。 她闭着眼睛，慢慢的，慢慢的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笑容。 淡淡的，带着几分辛酸，却又有几分欢喜的笑意…… 明月高悬，夜冷星稀。 夜风从远方带着一丝寒意吹来，阳城废墟中的杂草在月光下起伏不定，像海水波涛一般涌动着。空旷的深夜里寂寥无声，只有从四周不知名的地方，杂草深处，不时传来低低的虫鸣声。 黑暗的角落里，林漠尘依旧保持着原来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靠着断壁坐着，小白靠着他的腿睡着，夜风吹过，它似乎感觉到有些寒意，嘴里咕哝了一声，转过了身子，蜷缩起来，连尾巴也夹紧了，然后继续香甜地睡着。 忽地，在明亮的月光中，从天空中迅疾无比地落下了一道白影，她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当她冲下地面时，周围的杂草“哗”的一声以白影为圆心，猛然向外倒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过来。 白光散去，露出的是琴瑶焦急的脸庞，她扫过那片废墟，只见到处是残垣断壁，和她上次前来这里没有什么改变，除了月光照耀下的一些空地，大多数地方都被黑暗笼罩着。 她没有看到人影。 在原地站了片刻，她慢慢迈步向前走去，走进了那片不知隐藏了多少往事的废墟。 每一处的残垣背后，断壁之下，也许都有一段往事，都曾经有那么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哀愁悲伤，被湮没在残破的泥石之下，而如今，冷月清风之下，只剩下了凄然。 一柄长剑，在她手中，轻轻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明暗闪动，仿佛知道她主人复杂的心怀。白色的身影，在废墟中穿行着。 忽地，琴瑶一脚踏下，脚下的草丛中却猛然发出一声小小却尖利的叫声，在这清冷的夜色里，显得分外凄厉。琴瑶的脸色发白，身子僵硬了一下，片刻之后，却是一只田鼠从她脚边草丛里窜了出来，四脚飞奔，转眼间又窜入了另一堆茂密的草丛中。 琴瑶怔了半刻，慢慢长出了一口气，此刻的她，精神已然紧绷到了极点，平日里根本不会在意的东西，此刻也能令她心头发颤。只不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虽然小小地吓了琴瑶一下，却同时也惊醒了另一边沉睡的狐狸。 还没有醒过来，一身雪白的狐狸的耳朵却先自转了转，片刻之后，小白的的两只眼睛都睁开了。 脚步声，从废墟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小白爬了起来，向四周看了看，却随即发现周遭依旧如同往常，小狐狸顿时有些警惕起来，站了一会，看了看林漠尘，却见主人仍是一副无动于衷、呆若木鸡的样子。随后，小白转过身爬上了鬼厉靠着的那扇断壁，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黑暗中，它脸颊两侧的双眼缓缓亮了起来。 琴瑶走了一会，虽然并没有多长时间，但在她心中，却感觉漫长的像是过了千年，到处都是一片空空如也的黑暗，自己深心中满是焦急，此刻还隐隐多了一分恐惧，该不是独自一人的他，做出了什么傻事吧。她的脸色瞬间又苍白了几分，脚下步伐不由自主更快了起来，似乎是看到了她心中几乎就要爆发的焦灼，她再度走出两步之后，琴瑶猛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一面断墙上，忽地亮起了一点金色的光芒，但那绝非是深夜出没的荧光，那是一双眼眸，紧紧注视着她。 月光向前，轻轻移动了几分，将阴影照亮，一只雪白色的狐狸的身影亮了出来，蹲坐在断壁之上，身上有些奇怪而滑稽地绑着好几处似绷带一条的布条，向陆雪琪看来。 小白！琴瑶一颗心顿时剧烈跳动起来，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思索，她便掠了过去，白色的身影在月光下划过一道淡淡的残影，犹如消失在春天里最后的一朵杨花。 小白看着琴瑶飞驰而来，抓了抓脑袋，似乎有些犹豫起来。在与主人有关系渊源的女子中，琴瑶和小白的关系最为熟悉，见了面都是笑嘻嘻将猴子抱在怀中，或抚摸或说笑，只有面前这个白衣女子冷若冰霜，从来和小白没有过交流。 不过虽然如此，小白却也清楚知道这个女人和主人的关系非同一般，看着那白影掠来，小白迟疑了一下后，什么反应都没做出来。 小白没反应，琴瑶却是有的，她一脸焦急地一把抓过小白，月光之下，除了这狐狸的身影却不见还有那个人的影子，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道：“他……他去哪了？” 小白被琴瑶举在半空，虽然那双手同样白皙美丽，但手的主人眼下自然是顾不上什么客气的，不自觉的力道越来越大，小白有些恼怒，手足挥舞，呜呜叫了起来，只是还不等小狐狸表示它的抗议，琴瑶的目光已经从它身上飘了过去，那扇断壁的背后，深深的黑暗阴影里，一个残影正悄无声息，静静地坐在那里。 “啪！”正在抗议的小狐狸一下子失去了支撑，从半空中摔到了地上，看样子还蹭到了某个伤口处，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跳了起来，对着琴瑶的背影狠狠的大做鬼脸。 琴瑶慢慢的转过断壁，走到林漠尘的身旁，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仿佛失去生命的躯壳，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茫然地睁着，不知盯着哪一个莫名的地方，整张脸庞上写满了憔悴之色，甚至从身上还传来了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让人几乎错以为，这已经是一具尸体，从身体里面开始腐烂了。 “铛！”黑色的长剑从手中跌落下来，轻轻落在一旁的地上，琴瑶却没有看上哪怕一眼。她慢慢的，在林漠尘面前蹲了下来，两行晶莹的泪珠，从她白皙的脸颊上滑落。 “漠尘哥哥……” 林漠尘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像是这个似曾相识的呼喊，隐约触动了他深心中的某处。只是片刻之后，他又恢复到原来那茫然的状态，像是疲倦的鸟儿，宁愿缩在自己小小的无形巢穴中，也不肯再向外面的世界，看上哪怕一眼。 微微颤抖着，琴瑶伸出了双手，慢慢捧起了他的脸庞，那熟悉的轮廓，正是镂刻在她心间无数个夜里思念的人儿，她的嘴唇轻轻发抖，带着哽咽，低声道：“漠尘哥哥，我来了，是我啊，我是琴瑶……” 他一动不动，脸色木然。 夜风清寒，习习吹过，草丛里发出嗦嗦的声音，一身雪白的狐狸小白蹲坐在一旁，一声不吭地望着他们。冷冷月光下，有谁会在意这世间卑微渺小的角落里，那沉浮挣扎于人间情爱的男女？ 滴答，透明的泪珠，从脸颊滑落，却落在了林漠尘的脸上，湿润之中带着淡淡的温暖。琴瑶轻轻的坐在林漠尘的身旁，她触手的地方，像冰块一样寒冷。 “别怕，你不要害怕……”琴瑶的脸上，在泪痕背后，慢慢涌现出带着几分坚毅的勇敢，她轻轻的把林漠尘的脸搂在自己的怀中，用胸口的温暖去温热那将要失去希望而崩溃的躯体。 她紧紧的，拥抱着怀中的男人，再也不肯放手，缓缓抬头仰望着天际苍穹，那一轮明月，皎洁而光亮。 “漠尘哥哥，别怕。” “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她轻声地说着，声音温柔却坚定。 月光如水，洒向人间，将那一对相互依偎的身影，轻轻照亮。 阳城，林府废墟。 日升日落，白昼黑夜变幻，琴瑶却全然不记得自己来到这里到底几日了。这多月来的满腹相思与刻骨情意，似乎突然间完全失去了控制，她不能也不想再忍耐了，每一天每一夜，她都要陪伴在那个男人的身旁，陪着他，如果有将来，那么就到永远。 林漠尘，不，应该说是漠尘哥哥罢，至少在琴瑶眼中，他从来就没有变化过，如今那个憔悴而悲伤的男子，就被她清搂在怀中，依旧是一动不动迷惘的模样。 这些天来，琴瑶也曾想过了各种方法，想要将林漠尘从心魔梦餍中唤醒过来，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到了最后，琴瑶也暂时放弃了努力，或许，也只有她，才能真正明白此刻林漠尘心中受到的伤害吧！ 所以她不再尝试去唤醒他，只是安静的陪着他。搂着他。两个人，就这般在阳城荒草遍地的废墟之中，静静的坐着，看着清晨日出，看着夕阳落山，看着明月升空，看着繁星点点。荒野的风儿吹过，带着遍地的青草芬芳，轻轻吹拂在他们的脸上。 不知怎么，甚至是心理带着一丝愧疚和负罪感罢，但琴瑶却真的从深心里，感觉到一种幸福。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这简单的事，她却忍耐了十年光阴，担当了如山重压，在这样的一刻，她终於完全挣脱了束缚，抛却了所有的桎梏，只为了他。 微风清送，带来了一阵清凉。 又是一个夜晚降临了。 两个人靠在断壁上，静静的坐着，旁边野草丛中嗦嗦动了两下，像是有什么异物，但陆雪琪却没有多看一眼。 果然片刻之后，小白的身影从草丛里窜了出来，连蹦带跳几下跳上了陆雪琪和张小凡靠着的断壁之上，坐了下来。 原先那给它包扎的那些布带都已经不见了，露出的伤处大都痊愈，看来是被小白自己扯掉了，此刻只见它坐在断壁上双手一摊，又是一大堆的野果，随手散开，噗咚噗咚掉了好些下来，大都砸在琴瑶和林漠尘身上。 林漠尘木然而没有反应，琴瑶的头上也被砸了几颗，虽然不痛却也不甚雅观，与她平日里冷若冰霜的气质大不相容。 琴瑶看了看掉到地上的野果，抬头向断壁上的小白看了一眼，小白顿时跳了起来，退了几步，眼中满是警惕之色，不过手中仍是抓着好几个野果，放在口中嚼着。 不知是不是小白与琴瑶相处不融洽的缘故，反正似乎在小白的眼中，林漠尘被这个白衣女子搂着似乎挺让它看不顺眼的，只是琴瑶一身道行它也曾经见识过，虽然作出了挑衅的动作，但仍是颇有几分忌惮。 正在小白一双眼睛盯着琴瑶的时候，一向不近人间烟火般的那个白衣女子却忽然对它笑了一下，这一笑如春暖花开，春风暖暖，哪里还有丝毫往日她冷僻对人的模样。 琴瑶居然也没发火，反而看去心境不坏，对着小白笑了笑，从地上拾起了一个野果，柔声道：“是你摘回来的么，谢谢了呀！” 小白显然一时被琴瑶奇怪的反应给震住了，半晌之后三只眼珠滴溜溜转个半天，嘴巴一咧，乾笑了一声，讪讪又坐回了断壁之上，自顾自吃着野果去了。 琴瑶对着小白微微一笑，回过头来，对她来说，那副冰冷的模样又何尝是天生的呢？ 她的目光落在林漠尘的脸上，轻声道：“漠尘哥哥，吃点东西吧！” 林漠尘的目光不知看相何处，只是一片茫然空洞，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和摇头的表示，琴瑶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也不着恼，自顾自轻轻笑了笑，低头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小心的剥开野果的皮。 这些日子以来，林漠尘一直如此，小白时常会去找些野果回来，琴瑶就是这般将果皮剥了，放在他的口中，然后林漠尘像是机械反应一般偶尔会吃下去一瓣两瓣。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琴瑶在心中淡淡的想着，这么多时日都等过来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再长的时间，它也不会在乎的。 她低头小心的剥着，呼的眼角余光扫到一物，怔了一下，慢慢将手中野果放下，林漠尘木然坐着没有反应，但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手却是一直紧紧握着拳头的，琴瑶虽然有发现了这一点，但并不在意，只是这时看去，却突然望见林漠尘的手掌中竟似乎还有东西，露出了一角。 她轻轻的皱了皱眉，将手中的野果放下，拉起林漠尘的手臂，伸手想掰开他的手指看轻他掌心的东西，谁知林漠尘虽然仍是一副茫然不动的神情，但手掌居然握的集紧，琴瑶掰之不开，只能稍微将手指抬高了些，勉强看了进去，却只见张小凡即使如此情况之下仍旧死死抓在手中的，原来乃是一块紫色色的破碎衣角。 琴瑶默默的看着那小小一片碎布，慢慢将林漠尘的手放下，她的脸上掠过了一丝黯然之色，但随即深深吸了口气，再转向看着林漠尘的时候，她眼中已满是温柔之意。 轻轻的，伸出手去，琴瑶将林漠尘拥在怀中，微风吹来，她鬓边的秀发轻轻飘动，有几丝落在了张小凡的脸上。 “漠尘哥哥，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她微笑着，眼中虽然有淡淡的泪光，但声音却依旧温柔和低沉的说着。 “很早很早以前，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我记得我娘抱着我，也是在这样的晚上看星星。”琴瑶慢慢抬头，看向夜空，那里苍穹如墨，繁星闪烁，在夜空中闪闪发亮，“她告诉我，虽然人人都要死去，但是好人的话，死了只后就会变成星星，在天上好好生活的，在每一个晚上，他们都会从天上看着我们。” “他是好人，不是么？那他也许就在天上看着你呢？漠尘哥哥……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希望你变成现在这样的，你说呢……” 林漠尘躺在琴瑶的怀里，那僵硬的身躯似乎颤抖了一下。 琴瑶轻轻的笑了一下，两行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了，星光下，她美丽的容颜在泪光中，彷佛有一种异样的凄美，只是她的双手，却更紧的抱住了怀中的男子。 紧紧的，拥抱着他。 只要这样就好了！ “胡扯！” 忽地，一声斥喝之声，却是从旁边传来，声音中带着老大的不耐烦与隐隐的怒气。 陆雪琪吃了一惊，向旁边看去，却只见是一个相貌坚毅的男子站在一旁，眉目之间英气勃发。 在琴瑶身后的小白一声欢叫，大为高兴，从断壁之上跳了下来，几下冲到王炎身边爬了上去，坐在他的肩头，咧嘴呵呵直笑，显然对王炎青睐有加，比起琴瑶来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这当口琴瑶自然也不会去在意什么小狐狸了，她皱了皱眉，有些困惑，对那个突然出现的王炎愕然道：“什么？” 王炎脸色含煞，看来怒火不小，但细看之下神情却颇为复杂，怒气之下倒隐约有几分心痛之意，只听他冷冷道：“人死了就是死了，最多变作阴灵鬼魂，入了地府进了轮回，哪有什么变作星星的鬼话！” 这话当面说出，可当真是难听之极，即使琴瑶一直感激王炎告诉了她事情的原委以及林漠尘在这废墟之中，也忍不住是面色一沉。 只是还不等琴瑶说话，王炎已然迳直走上前来，却并没有看琴瑶一眼，只盯着林漠尘寒声道：“你还想这样下去多久，你是不是想就这么向活死人般过一辈子？” 王炎问的声色俱厉，琴瑶面上神情一动，露出几分不忍之色，张口欲言，却又强自忍了下来，只是手上却似乎心疼一般，将林漠尘搂的更紧了一些。 林漠尘被王炎厉声责问着，面上的肌肉跳了一下，但随即却闭上了眼睛，重新恢复到那自闭的模样。王炎看了他这副模样，似乎怒气更大了，一把上去抓住林漠尘的领口，将他拎了起来。 琴瑶失声叫了一声，道：“别。别这样，他。他受不了的……” 王炎冷笑一声，道：“我这是要骂醒他，不对，我何止要骂醒他，我看还要打醒他！”说着，也不待琴瑶反应过来，王炎猛然抬起手掌，赫然是当着王炎的面，狠狠大力扇了林漠尘两个耳光。 “啪！啪！” 耳光清脆而响亮，林漠尘的脸颊顿时在两个红色的掌印之下肿了起来，嘴角也流出了鲜红的血，整个人被打的向后倒去。 琴瑶大吃一惊，哪里还顾的了那么多，连忙抢上，将王炎推开，一把抱住林漠尘，顾不得血污，用自己袖口替他擦拭着。 抚摸着那两个受伤脸颊上的掌印，琴瑶心痛不已，睁眼瞪向王炎，怒道：“你疯了么？” 王炎却似乎对琴瑶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盯着身体微微颤抖的临摹黄岑，冷冷的道：“你这样算什么，整天半死不活的装神弄鬼么，还是你莫名其妙想着用这种法子来悼念偶一样？我告诉你，你别白痴了，这样做根本没用，欧阳死了，她死了！” “吼！” 忽地，一声绝望的嘶吼从琴瑶怀里迸发而出，林漠尘猛然推开了她，如一头狂怒受伤的野兽般冲向王炎，谁知王炎站在那儿根本没有闪避，待他努吼着冲近，他不退反进踏前一步，又是一记耳光甩了过去。 “啪！” 更加响亮的声音，猛然回荡在林府的废墟之中，林漠尘整个人竟被打的倒向一旁，嘴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他胸口的衣襟。 王炎的脸上似乎也掠过了一丝痛楚，但他咬着牙，神色反而更加严厉，疾走几步冲到在地上无力喘息的林漠尘身旁，一把抓住他胸口衣襟，怒喝道：“你醒醒吧，你就算这样一直到死，欧阳也不会活过来了，你以为，你这样才能展现你后悔的心境么？你想用这种法子折磨自己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么？我告诉你，根本没有用！” 林敏聪很紧闭着双眼，身子剧烈颤抖着，狂乱的喘息着，连嘴唇似乎都失去了血色。 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这一次，却是从王炎眼中流出的，他紧咬着嘴唇，两行泪水流过脸颊，不停流淌，而他的声音，也已经哽咽。 “你以为，当时欧阳不顾一切去救你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看到你今天这副模样的过完一生吗？欧阳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你这样下去欧阳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你到底明不明白？” 王炎抓着他，慢慢的跪倒在他的身旁，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哑着声音，对着他一字一字的道：“活下去，好好活下去，这才是碧瑶想看到的！”说完，像是再也忍耐不住，他猛然站起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琴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默默的站在旁边，当王炎大步走来经过她身旁时，琴瑶忽然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王炎的脸上兀自还有泪痕，身子顿了一下，向琴瑶看来，身影相互辉映，片刻之后，他们轻轻伸出手掌，在一起握了一下。 王炎的脸上，在泪痕背后，露出淡淡的笑意，对着琴瑶点点了头，却再也没有说话，大步走去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后，琴瑶缓缓走到张小凡的身旁，蹲了下去，将他慢慢的搂在怀中。林漠尘的身子颤抖着，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琴瑶。 他的眼睛，刹那间彷佛回到了当年，那深深的痛楚与其中无尽的伤痕，他像是一个小孩一般，嘴唇颤抖着，眼角热泪盈框。 “欧阳……走了……” 他颤抖着对着琴瑶，泪水夺框而出，像是受伤的孩子终於哭了出来，数十年的悲伤再也无法忍耐，他抓着琴瑶的肩膀，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大声哭泣着，嘴里不停的哽咽。 “欧阳走了……欧阳走了……欧阳……走了……” 琴瑶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坚强的男子会在自己面前这般脆弱，然而此刻的她，心中却只剩下了柔情。她紧紧拥抱着他，拼命的想用自己身上每一丝温暖去安慰那哭泣的心灵，在滚烫的泪水背后，她不停的轻轻说着，对着那个男子，也对着自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这一个夜晚，彷佛格外的漫长与悲伤。 那一晚过后，林漠尘从心魔梦餍中醒了过来，但没过多久，他却又发起高烧来了。 以他此刻的修为，平日里绝不可能会有什么疾病缠身的事情发生，但眼下这一阵发烧，却是烧的全身发烫，神智不清。琴瑶心中多少知道他这一场大病实为心底剧痛所致，欧阳过世乃是引子，但多半这十年来林漠尘苦苦支撑的心障，反倒是大病根源，却是谁都治不好的了。 果然，任凭琴瑶用尽了各种法子，什么仙丹妙药都给林漠尘服了，却尽如泥牛入海，一点效用都无，而这一场大烧猛烈的难以想像，居然十日之久也不见消退，换了若是长人如此，早就一命呜呼了，而眼下就算是林漠尘，也已经憔悴的不能再憔悴，颇有几分皮包骨头的模样了。 琴瑶心中焦虑万分，十天里没日没夜都守在林漠尘的身旁，看去也明显瘦了，或许是看到了她一番痴情，老天终於开了眼，留了情，在第十一日琴瑶快要绝望的时候，林漠尘的高烧终於退了。 烧虽然退了，但林漠尘仍是昏迷不醒，尽管如此，琴瑶仍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这心情从紧张中稍微一放松，登时一股疲惫从身体每个角落都涌上了心头，她强撑着将林漠尘的衣襟整理好，随后便靠在她的身旁，沉沉的睡去了。 美丽的容颜上，有淡淡安心的笑容，即使再睡着的十后，她的手也抓着临摹黄岑的臂膀，微风吹拂过林府的废墟，青草飘动，簇拥着他们的身子，天地寂寂，只有这被人间遗忘的角落，彷佛才有着异样的安宁与幸福。 这一睡，却不知道睡了多久，斗转星移，满目花香，依稀是在睡梦中吧，她看到了曾经梦想的一切－－－－－－ 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一辈子…… 然后，她醒来了。 嘴角还带着安心的幸福与笑意，琴瑶轻轻睁开了眼睛，身旁那个身躯果然还在，他在平静的睡着，他的气息，就在身旁。 琴瑶没有动，彷佛这样就是她最喜欢的模样，她静静的靠在林漠尘的身旁，倾听着他沉睡的呼吸声。 忽地，就在此刻，远处山林的方向，突然在天空中猛然发出一声爆响，随后绽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琴瑶面色微变，皱了皱眉，慢慢坐起转头看去。 烟花再天空中慢慢变化做一把长剑的模样，久久地不散，那是什么？ 琴瑶默然片刻，目光又再一次转回到林漠尘身上看了片刻，慢慢站了起来，迟疑了一下之后，终於还是伸手拿过倚在一旁断壁上的黑色长剑，向外飘然而去。 风，还是一般的吹着，青草，也是一样的来回拂动。 林漠尘静静的在草丛中安静的睡着，一旁的草丛深处，忽的探出一个脑袋，却是一身雪白的小狐狸小白，转投向四周状了一下，“呜呜”叫了两声，看来对这里突然少了琴瑶的身影有些惊讶，随后一下子跳到林漠尘的胸口上，舔了舔嘴唇，坐了下来。 林漠尘仍是那样安静的睡着，只是他的右手边，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又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阳城，林府的废墟入口处忽地传来一声轻响，随后便看见琴瑶白色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那里。 向着林漠尘沉睡的地方走来。坐在林漠尘胸口上的小白冲着琴瑶做了个鬼脸，跳了下去，蹲坐在一旁东张西望。 琴瑶慢慢的走到了林漠尘的身旁，缓缓在他身旁跪坐了下来，但他此刻的脸上，神情却已全然没了刚才的那份安心与幸福，有的只是沉重与那一丝……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