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放浪形骸的武家之子 五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简单明快，无需作出选择的前进方向。对于旅人来说，一方通行的道路，无疑要比天守阁外错综复杂的迷宫友好得多。 脚下的地板用难以察觉的坡度倾斜着向上，两侧的道路也是如此朝着外侧扩张。对于被庸庸碌碌的日常麻痹得迟钝的常人来说，约莫弯过三两个转角，前行上十数米，才会恍然发现，身周的空间不知不觉中豁然大上了一圈，墙面上悬挂的画作也稀疏了许多。 自诩职业素养良好的少年侦探和习惯着眼于微小之处的武家少女，自然不在此列，但他们都只是一路闷闷的，不说话。 灰白天穹挥洒下的黯淡光辉，自是早早地在两人拐过第一个弯角后渺然无踪。深入腹地的两人身周，仅剩的光源，只余下一盏盏搁在画作两侧的纸糊灯笼，死气沉沉的昏黄灯光，恪尽职守地看顾着自己身下的方寸之地，既无黑暗的死角，也没有一丝越过界线去往他人地盘的意向。 渐趋宽敞的单向通路，并没有让优格尔生出丝毫轻松感，和容易陷入选择性障碍的人恰恰相反，从无数方案之中选择出最优的那一个，已经在长久的磨练中，成为凌驾于记忆之上的本能。没有选择，往往意味着完全被对手玩弄于股掌之上，牵着鼻子走向早已安排好的剧本。 当然，优格尔也并非没有做出过抗争，暗格和密道是最初考虑的方向，可惜，除去能够蹦出怪物的奈落外，他没有任何收获。他又尝试着用暴力对通道做出破坏，脆弱的墙壁在帕里斯的冲击下应声倒下。 随即，优格尔透过破洞看见的，却是另一侧自己做着同样动作的背影。 早该想到的，梦境里扭曲的规则，并不会留给外来者任何投机取巧的余地。 无论优格尔做出任何举动，优姬都只是微垂着长长的睫毛，安静抱着太刀置身事外，一如逆来顺受的大和抚子，不会发出一声质疑，亦不会提出任何建议。 从选择退让，交出队伍的主导权后，优姬就再没有做出任何，如同最初那般张扬出格的举动。武家少女仅剩的存在感，就只有和怪物最初接触时的耀眼的绯色刀光，拔刀，斩落，归鞘，千锤百炼的拔刀一斩，简单到不需要用多余地言语去描绘。 无论是足轻轻便的纸铠，还是猛虎坚实的皮毛，都在那一抹刀光划过后，无一例外地添上致命的前奏。从最开始稍显粗糙的僵硬，到其后每每恰到好处地展示出优格尔攻击怪物的最佳角度，她不过花费去三两刀的机会，在武道之上的悟性，优姬的聪慧，令优格尔自愧弗如。 不需要语言交流的无声默契，优格尔和阳太郎两人的组合，也能够达到，乃至做得更好，只不过，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更多地充斥着阳太郎絮絮叨叨的话语。代替聒噪的寂静，让优格尔有些别扭，有些不适。 转过二十四个拐角，消灭四十六头影之怪物，当脚下的通道已然宽阔到足以让车马通行时，两人眼前一成不变的单调场景，终于出现了显著的变化。 十二级数黄木板岩台阶后，方圆十数米的大厅中，被梦境的主人，生生搬进一座格格不入的舞台。 灰暗的木质地板与暗红色的围栏，点缀着水蚀与虫蛀的印迹，四角的廊柱也是平平无奇，窥不出一丝华贵的气息。 舞台上弥漫着的水色雾气，一股脑儿朝着两人涌来，淡淡的乡土味道，树梢上翠绿的嫩芽，荷叶里翻滚的朝露，莲蓬下嬉闹的玩伴……勾起的，是任何人都或许有过的童年回忆。 “当当当”，木屐踩踏的空洞响声率先响起，慢上半拍的雅乐之声才紧衔而上，苍凉，悠远，沉抑。头带狰狞面具，身穿刺绣红袍，腰系透雕金带，舞台正中央，主角舞着短棒粉墨登场。 “雅乐——兰陵王入阵曲？”优格尔摩挲着下巴，思索着从脑海中抽取出相关信息。 “是的……”长久没有出声，优姬咽下一口凝在咽喉的唾液后，才缓缓说道，“兄长他，一直都很憧憬兰陵王这般的英雄人物，年幼时，每年的赛马节会和相扑节会，他都会闹腾着想让祖父让他上台参演。这个愿望，一直到去年的七月偷偷溜到乡下才实现，那时候，也是这般的舞台这般的光景。”优姬的嘴角挂着甜甜的微笑，沉溺在过往美好的回忆之中。 “愿望，憧憬……台上的就是柳生宗莲？”优格尔若有所思地回味着优姬的话语。 两人的对话中，舞台上的乐曲，业已奏至中途，舞者一步步悠然地朝着阶梯迈来。 “不，兄长他那时候的舞姿，简直就笨拙得像一头蹒跚学步的幼熊。”前一刻还挂着醉人的笑颜，下一瞬，优姬却踏着台阶跃起，满脸怒容，一刀斩向“兰陵王”，“怪物，不准你玷污兄长的形象！” 仓促举起的短棒被削成两段，破碎的面具之后，依旧是一张面具——喜怒哀乐，四色之间轮换个不停的诡异面具。 舞者的动作骤然一滞，乐曲的演奏也陡然变得尖锐诡异，不复从前。汹涌的气流从退却的身影上轰然爆发开来，吹得优姬与身后赶来接应的优格尔一同踉跄后退自舞台上跌落。 两米，三米，四米……挣破戏服的身躯，一直成长到十米余高方才完全停滞。完美的倒三角健美身形，充满爆炸力的肌肉，除却手中门扉大小的钝器，眼前的红色巨人活脱脱就是最初阻拦两人怪物的强化翻版。 “帕里斯，雷鸣之矢。”闪电构成的箭矢在红巨人胸膛上轰然炸裂，电蛇乱舞，顺着其粗壮的肢体游走四散。然后，只是停滞上一瞬，巨人就挣脱开电光牢笼，挥舞起手中的钝器砸向最近的目标——突进过深的优姬。 绯村正狭长的刀身，在红巨人眼中，就如同牙签一样可笑。 “拦下他！”完全舒展开身体后才不过五米多高的帕里斯，和巨人对比起来，宛若一个稚童，竭尽全力，单膝跪倒在地，才勉强用长枪拦住巨人挥落的钝器， “柳生优姬，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闪开！” “可恶的怪物。”回过神来的优姬，非但没有听从优格尔的劝诫，反倒是趁势以帕里斯的背脊为踏板，清叱一声，意欲腾空而起，对着被限制出右臂的红巨人斩下太刀。 “蠢货，不要命了！？雷抗性……那么，Change，杰克灯笼。”右腕之上烈焰生疼，呼应优格尔的宣告，帕里斯隐去身形，代替着特洛伊英雄现身的杰克灯笼稳稳用硕大的南瓜脑袋，接住从半空措不及防跌落的优姬，同时，对着朝前倾倒的红巨人轰出一道汹涌的火焰龙卷。 结结实实承接下这一击的红巨人，面具上现出沉重的痛苦之色，胡乱挥舞着双手扑腾良久，才熄去身上残余的烈焰，连手中的钝器，都被它丢弃一旁，显然受到了重创。 “乖乖给我呆在这里别添乱。”愤愤地从杰克灯笼头顶扯下强自想要起身的优姬，一把甩到身后隐蔽的角落中，优格尔收起袖中的短剑，取出他真正擅长的武器——一把做工考究的墨色手杖，“既然火焰抗性低下，就不算难办，杰克灯笼，掩护我，限制住它的行动范围。” 杰克灯笼全力招来的火焰，须臾间就点燃了整座舞台，，将束手束脚的红巨人逼迫至即将崩塌的一角。 从火海中穿梭而过的优格尔，不仅没有感到任何炙热与焦灼，反倒是自四肢百骸中洋溢起一股充实的暖意，并非是错觉，而是杰克灯笼自身的火焰吸收能力，有大半都能附着在召唤者之上，让其对火焰也产生一定的掌控能力。 优格尔的冲击速度实在太过迅捷，仅仅两个响指，就已贴近到红巨人的身侧，从手杖尖端延伸出的长鞭搅动起火焰，嘶鸣着抽打在它垂下的手臂上，就势绕住手腕，顺着拳头挥动的去势凌空而起。蜿蜒的长鞭再次笼住巨人的脖颈，借势发力，让优格尔越过它的肩头，腾上头顶，倒悬而下。 弃鞭，拔枪，瞄准，扣动扳机，子弹钻入面具的眉心处，一气呵成完成绝杀，空中缓缓坠落的优格尔，吹着银色柯尔特M1911枪口并不存在的硝烟故作潇洒，嘴中叨咕的却是：“只剩下六颗子弹了，得省着点用。”一头栽进杰克灯笼铺开的斗篷中。 火海重归杰克灯笼手中的灯盏之中，切换回帕里斯的优格尔，在它的帮助下潜进巨人砸落的废墟中，抽回插在几近碎裂面具下的手杖——似哭似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才能恰当地形容面具最后弥留时刻的表情。如同之前的怪物一般，巨人的躯体也渐渐融入梦境本身。只是，速度未免太慢，焦黑的表皮之下似乎也掩盖着什么。 “不好。”抽身急退，同时向不明就里的优姬焦急地挥着手，优格尔才堪堪退到舞台的边缘，巨人遗体中隐藏的杀招就已然生效，无数幼童体型的大头娃娃，扑扇着身后畸形的天使之翼，爆发出一阵蜂鸣似的声浪，手中举着的桃色弓箭，也一同瞄上视线中唯一的目标优格尔。 “Change！杰克霜精。”被优格尔左腕中的冰霜之息招来的雪人娃娃顶着滑稽的小丑帽，踏着一双长蔚蓝靴，憨态可掬的脸上无时无刻都悬挂着天真纯洁的微笑。呼啸的北风伴着漫天风雪肆虐过整个房间，总算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封锁住数以百计的丘比特型怪物。 “优姬，你……”伏在地面上按着起伏不定的胸膛休整，半晌后，恢复知觉的优格尔，忍着脑海中的刺痛感，转过身子意图提醒优姬暂时不要触碰维持着脆弱平衡的冰面，却愕然发现，少女在此之前便踏足其上。 “哥哥……还有，那个女人！”蛛网般的裂缝以优姬的脚印为中心四散蔓延，转瞬就侵蚀遍整个冰面。飞速奔跑的少女，在简短地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后，冲入房间后金色的阶梯间——隐约的，优格尔在优姬也一并消失的最后一瞬捕捉到，那儿有一对穿着素色和服携手同行的身影，长身玉立的少年，是维持着照片上俊秀的柳生宗莲；背着身躯温婉女子的面容，却如同云里雾里，怎么也看不真切。 她，就是优姬宣泄怨气的对象？ 顾不得思索那么多，优姬鲁莽地孤身离去后，可是丢给优格尔好大一个烂摊子。 从冰封中挣脱的怪物，绝不是此刻体内精神力近乎枯竭的少年能够对付的对手，逃走？不行，就算行动能力，也未曾完全恢复。 究竟怎么办才好？要是阳太郎能在就好了？一夜之间，是第几次想起他的名字？ 果然，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觉得美好……影之怪物们硕大的头颅，密密麻麻地堆叠在一起逼近精神恍惚的优格尔。 “大家，请为我去死吧。”稚嫩的童音，带着彻骨寒意瞬间冻结优格尔的思绪。 幽邃的黑暗席卷整座舞台，即使不是攻击针对的对象，身处其间的优格尔，也清晰感受到名之为死亡的威胁，是谁？僵硬地转过脑袋，他只窥到一双鲜红的小木靴，和它主人飘渺的虚影，一同消散在长廊昏暗的尽头。 (本书中关于人格面具的使用，除了角色本身最初觉醒的主人格面具之外，其余的人格面具是和女神异闻录一代类似装备在身躯上可切换的设定。 最后那只，标志性台词请为我去死，是原作萌萌哒的人气看板娘小萝莉爱丽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