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山河易主 第十一章 铁马冰河入梦来3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周围众将不明所以，纷纷上前询问，朱棣将道衍来书，把示众人，只见那封信上只写了寥寥数语：“道衍和尚谨致书燕王殿下：中秋将至，天上月圆，天下团圆，太液池畔，王妃静待，庆寿寺中，老衲独酌，归去来兮，燕王岂有意乎？道衍再拜顿首。”\n\n张玉看罢，却面色沉重，对燕王道：“现如今顿兵坚城之下，久攻不下，粮草困乏，且臣听闻南军大将平安率军进逼德州，欲断我后路，不如回军北平，徐图再举。”\n\n朱能却摇摇头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我军围城三月，济南必然更加乏食，今日我军奋力一击，必然破城，殿下若是下令，我愿为先登。”\n\n燕王朱棣沉思片刻，毅然决然道：“征战日久，士卒思归，日中则昃，月满则亏，此天下之常理也，我军已击破了李九江五十万大军，不必在济南城下再做纠缠了。撤军。”\n\n众将听后，垂头丧气走出大帐，传令各营撤军，燕军士兵闻听，却是欢呼不已。\n\n次日城外的燕军便撤得干干净净，\n\n铁铉闻报，登上城楼观瞧，极目远眺，数十里之内不见一人一马。他又派出侦骑四下查探，探马回报，燕军果真是撤走了。济南城中闻报，全城百姓立时沸腾起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燃放鞭炮，好似过年一般。\n\n铁铉也在城中大明湖中的天心水面亭上设宴，犒赏有功将士。\n\n此亭三面临水，一面用九曲石桥与岸相连。岸边垂柳依依，水面凉风习习，真个是“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n\n铁铉起身举杯对众人道：“多谢诸位鼎力相助，才保得济南不失，我身为山东参政，代济南三十万军民向诸位致谢。先干为敬。”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n\n众人也都举杯把酒干了。\n\n高巍把酒杯放下，感慨道：“此番恶战是自朝廷出兵以来，唯一一场大胜，真是大长我军志气。此后南军遇见燕军再也不会畏敌如虎了。”\n\n张士行一拍大腿道：“可惜那一铁板没有砸死燕贼，让他逃过一劫。”\n\n盛庸也拍着桌案，连喊可惜。\n\n高巍道：“此番虽然让那燕贼逃过，但已令他胆寒。我军不如乘胜北上，汇合平安诸将，收集亡散，招募豪杰，一举拿下北平。”\n\n铁铉摇摇头道：“五十万大军军资尽没于德州，济南被围数月，士卒困甚，一无足恃。目下只宜固守济南，牵制北兵，使江、淮有备。北兵不能越淮，归来必过济南，我率军邀而击之，以逸待劳，计之万全也。”\n\n张士行慨然而起道：“铁参政，末将愿率五千精骑追击燕军，收复德州。”\n\n铁铉看了看盛庸，盛庸想了想道：“这样也好，德州不复，济南难保，就让张指挥去吧。不过城中马匹缺少，只能给你五百骑兵，两千步军，你尾随燕军之后，见机行事，不可鲁莽。”\n\n张士行拱手道声遵命，正欲转身要走，铁铉走过来，端过了一杯酒，递给他，道：“劝君更进一杯酒，不使胡马渡清河。”\n\n张士行接过酒后，一饮而尽，对众人团团一揖道：“不复德州，誓不回军。”\n\n众人闻言，都拍手叫好。\n\n燕王率军撤至德州，命人将城中辎重搬运一空，尽数运往北平。他命老将陈亨率军五千留守此城，为大军断后，叮嘱他可守即守，不可守即行撤回北平。\n\n陈亨自大宁归顺后，未立寸功，还险些为平安所杀，丢了阵地，此刻急欲展现自己不是老迈无能之辈，便对燕王夸下海口道：“德州城固若金汤，南军虽有百万之众，也休想过雷池一步。待殿下回到北平后，若令我回军，末将再行撤退。”\n\n燕王听后身为欣慰道：“如此甚好，也让南军尝尝顿兵坚城之下的滋味。”\n\n燕王率大军走后，陈亨命人加固城防，静待南军来攻。\n\n过了几日，士卒来报，说城下有南军前来挑战。陈亨登上城头向下看去，不禁哑然失笑。只见城下稀稀拉拉站了数百军兵，衣衫不整，兵器不全，哪里象是来攻城的，倒象是一群散兵游勇。\n\n为首一员小将，眉目英挺，身高臂长，胯下一匹驽马，正是以前见过的锦衣卫同知张士行。\n\n张士行见到陈亨，手中长槊一指，喊道：“呔，兀那不是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陈亨吗，如何便在此处？”\n\n他佯装不知陈亨投敌，想故意羞辱他一番。\n\n陈亨听了脸上不觉一红，对着张士行怒喝道：“张指挥，看在你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我今日饶你不死，快快逃命去吧。”\n\n张士行在城下冷笑了一声，对他的话并未理睬，对城上燕军喊道：“城上燕军听真，你家大王在济南被我军打得大败，狼狈逃回北平，将尔等弃之不顾，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n\n陈亨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士行骂道：“奸贼，休得胡说。我家大王体恤将士在外征战日久，这才回兵北平的。”\n\n张士行笑道：“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你若有胆，下城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分个输赢胜败，才算好汉。”\n\n陈亨道：“我不与你无名小辈计较。”\n\n张士行突然指着陈亨大骂道：“老狗，皇上待你不薄，任你为都督佥事，位极人臣，你因何叛降燕贼，杀了刘都督与卜指挥，你真是猪狗不如，丧尽天良。”\n\n陈亨闻言大怒，点齐两千军马，杀出城去，直奔张士行而来。张士行拍马舞槊迎上前去，战不三合，他拨马便走。陈亨率军在后紧紧追赶。\n\n望见前面有一大片树林，张士行率军钻了进去。陈亨勒住战马，不敢再追。\n\n张士行单骑从林中出来，嘲笑他道：“老狗，如何年纪越大，越发怕死了。”\n\n陈亨闻言大怒，率军进入林中，张士行在前面三转两转不见了踪影。\n\n陈亨见这林子猛恶，遮天蔽日，阳光不透，刚想退出，忽听得一阵弓弦响处，四面八方飞来无数箭矢，燕军纷纷倒地。\n\n陈亨叫声不好，急忙调转马头，冲出密林，再回头一看，自己所带两千兵马已然所剩无几了。\n\n他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我征战沙场一生，不料今日却折在这个小子手中。”\n\n正感叹之间，张士行跃马横枪，率数百精骑，冲出树林，向他杀来。\n\n陈亨不敢恋战，急忙向德州城逃去。\n\n他来至城下，却见城门紧闭，他急忙朝城头喊道：“我是你家陈都督，快开城门。”\n\n城上一人探出头来笑道：“不知是哪家的陈都督？我在京师倒识得一个后军都督府的陈都督，不知是否阁下？”\n\n陈亨定睛一瞧，城上那人却是南军大将平安。\n\n原来张士行在赶到德州之时，已经与平安取得联络，二人定下计策，张士行引得陈亨出城，平安乘势便将德州取了。\n\n陈亨一见德州丢失，大势已去，便只好绕城而过，向北逃去。平安和张士行合兵一处，在后紧紧追赶。平安马快，在景州地面追上了陈亨。\n\n陈亨无奈，返身与平安大战，那平安年轻力壮，武艺高强，战不几合，便一槊刺在陈亨心口，若不是有护心镜挡着，陈亨当场便被刺个透心凉。饶是如此，那胸腹间是人身极柔弱之处，受了这一槊，陈亨也受了极重的内伤，当场便口吐鲜血，不敢再战，打马而逃。\n\n平安为报白沟河一战之仇，怎肯放过这个机会，在后面紧追不舍。\n\n陈亨跑得越快，受得颠簸越大，口中鲜血喷得越多，身前战袍都被浸透，心道：“看来今日难逃一死了，不是被枪扎死，就是喷血而死。”\n\n正在危机关头，前面一通炮响，一队人马拦住去路。一员金盔金甲的大将喊道：“陈都督莫慌，本王奉父王之命前来接应。”\n\n陈亨一看来人正是高阳郡王朱高煦，高叫道：“高阳王救我。”急忙奔入阵中，稍作喘息。\n\n平安追到阵前，只见对面燕军军容整齐，足有一万多人，自己身边不足千人，势单力孤，不敢上前，拨马后撤。\n\n朱高煦见平安逃走，也不追赶，带着陈亨撤回北平，路上陈亨伤势渐渐沉重，只得坐了马车，才回到城里。\n\n燕王朱棣得知陈亨受伤，亲自过府探望，陈亨见到他后，泪流满面，说道：“老臣身受重伤，恐不久于人世矣。我从太祖起兵于濠州，大小数百战，虽做到都督佥事，然未封公封侯，此生大憾事也。今从殿下，也未立寸功，恐怕亦不能如愿也。”\n\n燕王朱棣含泪道：“谁说你寸功未立，孤取天下自大宁始。若有朝一日，天下大定，孤定当封你为公，子子孙孙永为大明勋贵。”\n\n陈亨紧紧抓住朱棣的手道：“当真，那我死而无憾矣。”说罢，头一歪，溘然长逝。\n\n朱棣悲不自已，眼泪滚滚而下，这是自他起兵以来，首位殒命的大将，能不悲乎？他亲自给陈亨住持丧事，宣读祭文，激励将士。然后犒赏三军，准备择日兴兵，再与南军大战。\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