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哦雪……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点点的雨滴落，落在干燥的地面上转瞬就浸入进去。

云层厚厚的罩遮住天空，空气有些沉闷，不知道待会儿雨会不会大起来。

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年青的公子走在冷落的路上。

他走到客店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很显然他来过这里，他直接走到一间客房，敲了敲门。

门打开了，白白看见他：“哦，公子你来了！”

施小丹：“她怎么样了？”

白白：“云爷给她把毒排出来了，吃了药休养几日就没事了。”

施小丹：“这样就好。”

他朝里面看看。

“我可以看看她吗？”

白白：“当然可以，进来吧。”

说着她闪开身让男子进了房间。

施小丹看见床上躺着苏入梦，正沉沉睡着。

白白：“公子，你先坐会儿，我去厨房熬下药。”

说了，白白出了门。

男子看床上的妇人，见她脸色虽然苍白，但是已比那天刚受伤的时候要有些血色了。

他轻轻走过去。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久久地看她。

看着这个美丽的妇人。

虽然她已近三十，但是容颜也没有怎么改变，依然年轻美丽。而且受了伤后的病态更让人有一种怜爱之情。

这个男子看这个女人的眼神充满了爱意，还有点点的星光闪烁。

他蹲下身，半蹲在了女子的床边。

“你好些了吗？”

他温柔地看着她，轻声地问。

“不要害怕。”

他对她说。

“不要害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不会伤害你，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那只小花，不知道还在不在，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愿你喜欢它，我觉得它好美好清傲，就如同你一般……”

“……”

“看着你受了那样重的伤，连着吐了两口浓浓的血，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的疼痛吗！”

“但愿这伤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啊！”

“当时你一定很疼吧。都怨我，如果我早一点赶来，你就不会受伤了……”

“你不知道，那个时候可把我吓坏了！我真愿意那些血是从我身体里出来的，而不是从你的身体出来的。它是那么的娇小瘦弱，怎堪承受失血过多！”

“还好，你的伤被师父治好了，应该没有大碍，再过几天就可以又有生气了。”

“唉，你知道吗，这两天我心里可真是担心你啊！”

虽然他知道她在沉睡中，是听不见自己的话语的，但他还是继续说下去。

“你睡得好沉，知不知道你的脸看着真的好柔和，就像一团柔柔的云……”

“我是来告诉你，那次在从北方回来的路上，我们遇见的时候你问的问题。”

“你不是在向我的哥哥打听我吗？”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消息吗？”

“那天，我看见你的眼中是那么的急切，是那样的想见到我，仿佛这个世界上你只想一个人，施小丹……”

“我现在就在你的面前，我就是你心心所挂念的小丹！”

“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记得着我！”

“谢谢你没有忘记我！”

他轻轻地说着，床上的女人依然沉睡，闭着眼睛均匀地呼息着。

长长的睫毛把她美丽而纯洁的凤眼浓浓地掩盖住。

男子继续说着，轻柔地给面前这个睡着的女人说着。

声音柔如五月的微风，却醇厚又似秋天树上累累的果实，饱满，沉缓。

“……我，就是施小丹，你不要惊讶！”

“是，我也是施青儿。”

“我本是个阳刚的男人，却扮着扭捏的女人，这不能够怪我，我是为了活下来，未来有朝一日……”

“真没有想到，我真没有想到，我这一辈子还会再遇见你！”

“那天在北方成阳城的街上，你骑在高高的大马上，傲傲地从我们身边过去，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你一点也没有变，依然那么美丽，那么年轻，平和，只是有些成熟了。”

“还记得那年吧，大约是八、九年前吧。”

“那时我大概是七、八岁左右吧，是一个下雪的阴天。”

“天空冷冷地飘着雪花，大地披上一层薄薄的银装，后院里冷清清，空荡荡。那些枯枝一动不动，头上，身上托着白雪，真是刺人的眼睛啊！”

“没有别的人，他们都在屋里烤火取暖。只有一个瘦小的孩子呆呆地站在后院的角落里。”

“雪花辅积在他的肩上，他的脸已冻得麻木。刺骨的风一阵一阵地剜刮着他幼小单薄的身体。”

“他就是七岁的我。”

“我一点也不觉得冷。在这个角落，已站了好半天。哥哥被叫到客厅去了，好像见什么客人。没有人管我，就这样，我在雪中发了很久的呆。”

“我的脑中，眼中一片白色。”

“天是白的，树是白的，房屋也是白的。”

“默默糊糊中，好像有一朵淡粉色的云，慢慢地飘了过来。”

“你笑得好美，好慈和！”

“你用那双黑幽幽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我，然后温柔地蹲下身与我平头。”

“‘你就是小丹吗？’”

“我听见你在问我，你的声音真好听，好柔和啊！”

“不知为什么，在这样明亮的眼睛注视下，我觉得身体不再冰冷，好像有一团旺旺的火照耀我！”

“我默默地点点头。”

“点头后就很惊讶，惊讶自己怎么不怕你呢？也许你会抽出一根条子什么的，没头没脑地就抽我一顿。”

“可是，你却只是默默看我。”

“我看见你眼中有一种奇异的光……”

“它，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目光。”

“我的身体，突然感到一阵的痉挛，我的心狂跳，我身体发热，多么神奇的目光！”

“你看了我一会儿，伸出手，把我的双手握在手心。”

“哦，我觉得你的手好柔，好软，好暖！”

“你说，‘你的小手好冷，都冻紫了。’”

“然后，你把它们贴在你滚烫的腮边，用自己的温度把我的手暖和。”

“你的脸好烫啊！”

“你呆呆地看我，我感到渐渐暖和的手背，有一点凉凉的东西滴在上面。”

“我看你，哦，不知什么时候你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我觉得真奇怪，盯着你看。”

“‘你干嘛哭呢？’我问。”

“你说，‘哦，姑姑眼中进了沙子。’”

“我问，‘是不是有人打你了？’”

“你摇摇头。”

“我说，‘真奇怪，没人打你，你怎么会哭？’”

“‘我只有挨打的时候才哭。’”

“‘不过，现在不在他们面前哭。爹爹教我要勇敢，要哭，就躲在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哭！’”

“你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看我，眼睛红红的，泪水更流的凶呢，一串一串的，没有声音。”

“我用手轻轻揩去它们。”

“‘你哭的样子真像我爹爹。他挨打从不哭，只有晚上躺在屋里，我用舌头舔他身上的血的时候，他才哭。’”

“‘泪水一串一串的，都没有声音。真奇怪，我哭就要哭出声，要不也得‘哼哼’两声。’”

“我还想说下去，你却一把将我拥在怀中，你哭出了声。”

“我听见你小声地说，‘可怜的孩子。’”

“声音很小，你一定不想让我听见，可我听见了。”

“你的胸怀好柔软，软乎乎的，还有香气。不像爹爹的胸膛，硬硬的，全是骨头，冷冰冰的一身汗臭。”

“你知道吗，你好香啊！”

“你的眼睛啊！”

“你的那双眼睛……”

说话的这个年青男子痴痴地看向前方，好像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回到了那个地方，雪地里自己，面对面地看着那个当时那般年青，且如雪清丽的女子的眼睛。

温柔而亮晶晶，长长的睫毛上挂着莹莹的泪珠。

阳光下闪呀闪，闪得这个孤苦的孩子，心，都碎了。

“你说‘乖孩子，想爹爹吗？’我一下愣住了。爹爹，我当然想，天天都想，天天都梦见他！苦命的爹爹哟，我的泪水，一下涌了上来。”

“奇怪，我这次竟没哭出声，也没哼呀哼的，只是让泪花在眼中打滚。”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我看见两行泪水从你眼眶中滑下……哦，我真想摸摸它们！”

“你没等我摸它们，却又把我抱住，紧紧地抱着。”

“‘对不起，’你抽抽噎噎地说，‘对不起。’”

“我觉得真奇怪，干嘛说对不起，什么叫对不起？我常听爹爹对打他的人说对不起。我又没打你，你干嘛向我说对不起……”

话音被哽咽打住，这个独个儿一人喃喃倾述的男子面色惨白着，眼中有晶莹的东西闪动。

“你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你打开它，是两块大大的糖。”

“以前我看见过。有一次，不知谁给爹爹了一颗，他一直把它拽在手里，留给我吃。”

“他拽在手里，拽得太久了，手心里的汗都要把它融化了。”

“我吃它的时候，又甜，又有股臭臭的汗臭味……”

男子的眼中那点点的泪光晃呀晃，终是悄悄地顺着他清俊的脸颊滑了下来

“你把它给我，‘吃吧，小丹。’你念着我的名字。”

“‘小丹，姑姑给你带的，你吃吧！’你对我说。”

“我咬了一口，好甜。”

“我又咬了一口。”

“这时，哥哥突然跑了出来，他那么激动，好像你是一个敌人，他愤怒地叫道，‘小丹！’”

“我吓了一跳，也看见你惊了一下。”

“你惊愕地抬头看他，他冲上来拉住我的手就往屋里走。”

“‘轩儿！’”

“我听见一声颤抖抖的呼唤。”

“哥哥站住脚，他猛地扭过头瞪着蹲在地上的你。”

“他眼中怎么那么愤怒？”

“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

“你站起身，你问他，‘你是轩儿么？’”

“哥哥狠狠瞪了你一眼，他看见我手中的糖，一巴掌把它们打掉在地上。”

“我看见它们在地上滚了会儿，停住不动，在雪白的地上像两滩鲜红的血液，像爹爹的血。”

“门‘砰’地关上。”

“关上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你苍白的脸，呆呆立在雪中。披着淡纷色的披风，雪色中，显得格外的耀眼，我觉得好像后院开着的梅花。”

男子半眯缝眼，他的眼前恍又是那天，那时，那满眼洁白的雪景。

房上，树上，还有地上皆铺满了薄薄的雪，暖暖的雪……

那个女人站在那里，天空中淡淡地飘着雪花，飘落在她乌黑的发，还有，娇柔的身上……

披着淡淡纷红披风的，娇美的身上……

哦，雪……

满天满地洁白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