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追随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雨终于停了，天气晴朗起来。

太阳不再躲藏在乌云中，终于走了出来，挂在开阔的天空上，在畅畅蓝色天的映衬下，光茫四射，活力满满。

连日的雨冲刷过后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干净，而又清新。

满山满坡的新叶嫩芽，让人耳目一新，连日来沉浊的心情也是舒爽起来。

让人振奋。

出来行走、活动、劳做的人也逐渐的多了。

孩子们被雨阻挡在屋里已是憋了好几天，真是要憋出病来了。好不容易天晴了，一个个小儿像脱了缰的野马，奔出来欢腾游戏着，甚是开心。

远远的，那两个奇怪的人慢慢地走着，走到了那群小孩们的身边。

小孩嬉戏着，一个胖儿子对着一个小丫头说，“你当娃儿他娘，我当娃儿他爹。”

“你呢，”他指着一个瘦瘦的男孩，“你就当娃儿！”

瘦男孩不干，嚷嚷道：“不，我要当娃他爹，我才不要当娃儿！”

胖小子双手叉腰：“哼，由不着你！”

话罢冲过去，两人扭成了一团。

那个小丫头在旁边嚷嚷道：“唉呀呀，不要打啦，不要打啦！你们再闹，我就不理你们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那两个野小子见丫头生气了，赶忙停住打闹，齐跑上去讨好那个丫头。

三个小伙伴又和好了，高高兴兴地向那边玩了过去。

施小丹呆呆地看着他们。

奚映染见他这样也不说什么，静立在边上。

“你究竟想干什么？”施小丹冷冷地，“不想杀我，为什么还跟着我？！”

奚映染低下头。

施小丹不耐烦地，“没有事不要跟着我，我没有耐烦心！”

说完大步快走。

奚映染一声不吭，追跟上去。

行了一程，远处一家酒店冒着炊烟，客人来往，也是有些生意。

施小丹猛地抽剑逼住奚映染的喉咙，“你不杀我，我会杀你！”

女子静静地看着他。

见她这样，男人不由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奚映染垂下长长的眼睫毛，“你杀吧，死在你手中，我没有遗憾。”

施小丹瞪她，半晌“哼”了一声，转身走去。

奚映染低声叹口气，慢慢跟在他身后。

施小丹走到酒店边。

店小二见他蓬头垢面，衣裳脏烂，吆喝道：“走开！走开！哪来的乞丐，脏了店子！”

说着拿起扫帚就扫尘土赶他走。

施小丹沉沉地看他一眼，慢吞吞走开，蹲在店旁的小河边，捧起河水喝了几口。

奚映染买了几块饼，端一碗稀饭，走到他身边：“吃吧！”

施小丹看看饼，转过脸。

奚映染：“走了这么些天就吃点野食，喝点河水，怎么熬得过？”

施小丹冷冷地，“不要你管！”站起身大步走开。

奚映染脸上布满乌云，哀怨地：“你真的这么狠心吗？！”

两人走了一程，施小丹停住脚，“你回去吧，你跟着我没有什么前程。”

奚映染幽幽地，“你让我去哪儿？”

施小丹：“你可以回北方，回成阳王府。”

奚映染：“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脸回去？”

施小丹沉默良久，“你跟着我，难道就好了吗？”

奚映染：“除了你，我还能跟谁呢？”

施小丹：“是的，是我对不住你。可你哥哥已替你报了仇，我们已两清了，你干嘛还找我？”

奚映染叹气道：“唉，两清了，这样就两清了？我这一辈子‘两清了’三个字就打发掉了吗？”

施小丹：“你叫我怎么做？我又能做什么？”

女子眼中闪烁着希望。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让我留下！”

施小丹眉一挑，惨笑道：“我的人！哼哼，真可笑！”

“我不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你怎么跟我？！”

奚映染痛楚地：“我知道！”

施小丹怒道：“你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还来找我！你侮辱我，也不必用这么毒的手段！”

奚映染急忙辩白：“我为什么侮辱你？我并不比你好哪里去！你可以取笑我，看不起我！”

施小丹震动地看着她，痛楚地别过头。

奚映染盈盈眼眶红了。

“为什么，你这般年纪轻轻，却如此消沉！把自己的心就这样紧紧地封闭起来？”

“我们都是沦落人，满身心俱是伤口，已是够凄惨的了，为什么你还要这样自我伤害？”

“为什么你就不能开怀心胸一些，展颜笑一笑，把那些伤痛抹掉？”

“这世间还是有美好的，而且很多很多！”

“难道就因为我们经历了那样的噩梦，我们就没有资格再去感受那些好的了吗？”

“你干嘛要把自己封闭起来，本已是够痛苦的了，却还要自己给自己凭添苦伤！”

施小丹沉默着，听着她的话，眼神越发地痛楚了。

奚映染见他这样，知他心中伤痛，自己鼻子也酸涩起来。

她泪光闪闪地凝视着这个男子，这个苦命凄孤的男子。

继续喃喃地：“命运，我们命运都太坎坷了，受的苦也够惨了，那么重的痛苦，那么深的无奈……”

“难道因为那些伤痛的经历，我们就自甘放弃了吗？放弃了对生命前方的寻找，放弃了对快乐的要求？！”

“不，我不愿意这样！”

“我以前快乐过，我要我以后也一样的快乐！”

“我不会因为有过这么一次噩梦般痛苦的经历，就把我自己的生命的光芒给掩埋，就让自己下半辈子一直生活在不甘心，还有忧怨当中……”

她抬眼看面前这个男子，看着他。

看见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看见他浓浓郁郁忧伤的目，她的心疼痛着，但却坚强着。

“我都不顾及脸面这样远地来寻你，也不管吃了这么多的苦，可依然期待未来，向往有美好的一天！”

“你能不能就让我们忘了过去，忘了一切，让我们重新来吧！”

“让我们快乐！”

“我想快乐，我不想痛苦，我只想快乐，像正常人一样的活下去！”

施小丹苦苦一笑，“快乐，还有快乐吗？！”

奚映染急急道，“怎么没有快乐？我们也是人呐！都有七情六欲，有痛苦，就必然会有快乐的呀！”

“以前，以前我们不是很快乐吗？”

“以前……”施小丹抬眼看远方，如此苍茫。

紧紧蹙着眉头，晦涩地：“以前是以前，现在……”

奚映染：“以前又如何！现在又如何！我们就不能快乐吗？我们就不是人了吗？！”

施小丹定定地看她，满目泪光莹莹的这个女子，在自己清冷的眼中越发显得秀丽，楚楚动人。

却又似与以往不一样，竟然是柔弱中带着那样的坚强，还有勇敢。

不仅让人竟然有点儿刮目相看。

他看着个女人一会儿，冰寒的眼神也是微微地有些波动了。

但是他的脸又沉了下来，背对她。

“你不要强迫你自己，你心里的人不是我，你跟我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你还是去找他吧！”

奚映染闻言愣了一愣。

“找谁？”

施小丹：“去找我的哥哥。”

奚映染：“你的哥哥？”

“哦，你是说施公子吗？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施小丹：“你真正喜欢的是他，你自己以前说过你喜欢他。而且以前你主动跟我亲近，不也就是为了让我帮助你得到他吗！”

奚映染：“唉，这是以前我不懂事，一时心热，想跟着云姑娘争个高低。自己其实也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什么不喜欢。”

“是的，我是一个好强的人，也是一个有心计的人。刚开始我是亲近你，是有目的，也就是想赢得你的好感，希望你能够帮助我去赢取你哥哥的心。”

“可是，可是到了后来，我，我……”

“我跟你说过，我其实很早就知道你是男儿身了，而且也知道你卑微的身世。可是我对你没有丝毫的嫌弃和排斥，依然与你交往。”

“现在，”女子楚楚地看着面前这个野人一般的男人，满目的情怀伤幽。

“我这么远，这么艰难地涉水过山来寻你，愿意跟你在一起，这是为什么，你难道没有感觉吗？！”

施小丹：“……”

女子紧紧地看他，“你不明白吗？我何苦一直跟随你，何苦呢？！”

施小丹愣愣地听着，呆呆出神。

奚映染以为他动了心，上前：“施公子……”

施小丹醒悟过来，一声不吭，大步又朝前就走。

奚映染气得跺脚。

“施小丹，你是个男人，不能食言呀！”

施小丹一愣，停住：“食言？我答应过你什么？”

奚映染：“你自己亲口说对我说，如果你是个男人，你就会，你就会娶我的！”

他一下哑了口，他记得起来，那次与此女子在正渭城外的莲池泛舟时，自己确实曾经对她戏言过这句承诺。

不过，那也只是自己当时无聊，戏耍这个贵族女子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没想到，这皇家郡主竟然把这句戏言当真了，还一直留存在她的心中！

施小丹：“……”

沉默一会儿，低声道：“那只是一时的戏说！”

奚映染：“什么戏说！你不能拿我这样玩耍！”

见她死缠不放，施小丹不由沉沉地，“就算你说得是，可是我已是废人一个，男女欢情已不是我这种人所配有的了！”

“配有！”女子铿锵有力，意坚情深！

见她如此，这个男子也是震住了。

奚映染幽幽地看着面前这个风霜满眼的男子，缓缓地说：“没有那些身体上的感受，可是精神上的两情相悦却也是远远超过它万千倍！这却是你可以拥有，也有权利该得到的呀！”

施小丹闻言，怔怔地看着这个女子，看她美丽如星辰的眼睛，在灰暗阴翳的天地里灼灼闪亮，执着而又坚毅。

映照着他的心，微微暖意着他的心。

他暗沉冰寒，孤独忧抑已极了的心。

这个备受命运悲惨浸虐，满身心烈烈伤口蚀骨怆痛的男子，缓缓移开眼眸，垂下头。

默然良久，又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