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秘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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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当年的事情,的确是在兰阇这里率先破口。

“是我的一个老乡,没想到在丞相府邸里当丫鬟。我那年得了功名回家,想要积攒一笔钱财,来日赴京也好应付花销。所以我就把同人于郊的事情写成传奇,连同我从前闲来无事写的东西给订成一本,交给了县城的一家书商刊印。而我那老乡应是家里有人去京师看望她,跟她说了我的事情。我那传奇的册子就那样流入了丞相府。应该是被丞相看到了吧,然后稍加调查,猜测出了什么端倪。之后再有了他们派人去你府上搜查的事情。”

原来其中还有这番缘故,真是时也命也。偏就那么巧合,明悄的府中有与兰阇出自同乡的下人。

正因为“同人于郊”与考题巧合,李远也是当时命题人之一,而兰阇的卷子又是李远亲自圈的,这便引起明正那边的怀疑。

光怀疑没有用,还得有证据。至于证据,就算没有,那也得有。

于是,明正又与陈平洛合谋,两人弄到了十月的笔迹,假造了一篇与兰阇考卷内容近似的文章,在抄家的那天塞到了十月的房间里。

这些事情明悄自然都知道,她、陈平洛,都知道。他们在下手整自己一家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犹豫。

“呵,同人于郊、同人于郊……”十月长叹,“兰阇,我真后悔那天在树林里见到了你。”

兰阇的脸上忽红忽白,惭愧得无以复加。这些年来这件事情折磨了他太久,如今有人诉说,反倒是一种解脱。

“对,都怪我。如果不是那张同人于郊的卷子,你们也不会被抄家,老师的奏章草稿也不至于被发现……”

“奏章草稿?”十月于悲伤之中忽而莫名,“那是什么东西?”

兰阇脸色则变得讶异。他看着她:“难道、难道你还不知道?”

十月回想了一下当年的状况,忽然想起明悄来到大牢“送别”自己的时候曾经提到过,父亲最终出事被定罪,并不是因为考卷的事。

“什么奏章?”十月皱起了眉头。

“是一份写给皇上的秘密奏章。”兰阇眼睛盯着地面,回忆起来。“当时礼亲王的事情已经来到极点,所有的言官都不敢再上书劝谏,否则只是触怒龙颜。但老师却还是坚持己见,认为处置礼亲王于朝政有损无益。但是皇上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再翻阅任何涉及此事的奏章。于是老师选择了秘谏。”

“秘谏?”

“是。这是世宗皇帝当时定下的制度,世宗皇帝因为夺嫡之事在晚年非常后悔,认为是自己不听劝谏导致的父子相残的悲剧。所以定下了秘谏的制度——在禁城内的几个角落放置投书箱。官员有什么事情需要秘谏,可以隐去自己姓名,将奏章投入箱中。这样一来言官敢言,皇帝也能听最后一次劝谏。”

世宗皇帝便是先帝,也就是当今天子的皇考。当年夺嫡,原来的太子被废,牵连者甚重,结果发现是误会一场。世宗皇帝错杀太子,伤心忧愤至极。其实在那之前就有不少言官上书指出太子谋反一事颇多蹊跷。但因为世宗皇帝自己登基前曾便经历过父子猜忌之事,所以他对此类事情非常忌惮。也就因此不听劝谏,乾纲独断,以至于铸成大错。

有了那个教训之后,世宗皇帝便设下了秘谏制度。凡言官投书秘谏,可以不署姓名,这样便可确保就算皇帝杀心已起,言官也不会不敢上书,更不会因言而死。

只是……

“我父亲是因为秘谏而死的?”

兰阇点了点头:“秘谏内容仍不外乎是让皇帝放礼亲王一条生路。这已经是触动逆鳞的事情了。那之前便有几个言官因此被庭杖和贬黜。朝堂上再无人上书。老师却还是写下秘谏,皇上怒不可遏……”

“可既然是秘谏,不是说不署名字的么?那皇帝怎么知道是我父亲写的奏章?!”

“这就是陈平洛那次带人去你家抄家的真正成果。”兰阇眼神一锐,充满恨意:“他们大概原计划只是用一篇造假的文章来陷害你我以及老师。可是这等罪过有可能只到革职充军一层……而抄家的结果令他们大喜过望——在老师的书房里,他们找到了一篇草稿,正是老师给皇帝的秘谏草稿!我想,应该是透过那草稿的内容,明正猜测那应该是老师写给皇帝的奏章。而刚好那几天明正上朝得知皇帝大发雷霆,内庭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收到了秘谏。此二者互相印证,证实了明正的猜想。然后明正便写了奏章,将那草稿附上。他无需多言,只要告诉皇帝说,从李远的家里抄出了这个,‘言语颇为激烈,对皇上有不敬之语’,皇上一看,居然跟秘谏内容一致。得知了秘谏者的身份,皇上便动了杀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十月听到泪流满面。

难怪明悄说父亲的死亡有别的缘故。一切充满了不幸的巧合,将她的家庭推向深渊。

皇帝,是皇帝因为自己的愤怒,杀死了父亲,摧毁了十月的一生。

“他想要礼亲王死便让礼亲王死好了,我父亲又非亲王一党,为什么还要受到如此牵连……”

兰阇默默地看着她,然后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

十月没有接。她用袖子擦了擦脸庞。泪水之后,她镇定下来。毕竟柔弱是一种特权,而今的她仇敌在外,已经不配拥有。

“不论如何,父亲到底是因为你我‘同人于郊’事发。如果不是你我相遇,如果不是我们碰巧谈到了考题,对方也无从发难。”

“对,你我有罪。不过,仇家更有罪。”

兰阇的眼睛里同样有压抑的火焰。

“秘谏是先帝定下的制度,原本就是为了保护言官,结果却最终没能保护老师。造成这一切的,自然是以明正为首的那一群人。”

两人相对沉默。四年之后的今天,当年的事情才最终弄清。四年来十月将当年的事情在心中复盘了许多遍,怎么也无法猜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对手的罪孽,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一阵寒风吹入,十月朝外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慕峤站在阳光下。这院子委实干净整洁,是个养息之所。如果人的一生能够在如此宅舍度过,也算非虚。

“对了,那次事件之后你去了哪里?”十月又对兰阇出现在这里感到好奇,“你怎么会在这农庄的?这是谁的农庄?难不成是你的?”

兰阇摇头:“我戴罪之身,怎么配拥有这么好的农庄。我那次被明正等人威逼利诱,不得已交代了‘同人于郊’的事情,因而能够免于死罪,判了个边镇为奴。我到了边镇之后,被发配到一个将军的军营里。机缘巧合,那位将军帐中缺一名文书,我就被派过去伺候。时间一长,将军就离不开我,遂把我留在帐中。这次将军回京复命,我就跟了回来。但我毕竟戴罪,所以不宜入京。这小庄子是属于那将军的。这次回京刚好在这里稍作歇息。我因此留了下来。今早离去赴京的是他们。”

“将军?这倒是一番不错的机缘。”十月有些黯然。看看兰阇那模样,虽然他说得轻松,好似在那将军的手下日子还算舒适。但其实十月明白,先前兰阇被自己吓成那样,显然是长期受到凌虐欺侮的结果。

毕竟一介奴隶,能让他活着就算不错。

“呵,是啊。机缘。”“兰阇自己道,真是机缘巧合,我这位将军是陈将军的人。”

“陈将军?”

“陈震。”

十月一惊。

陈震便是陈平洛的父亲。

边镇第一镇守,二十万雄军的第一掌控人。

“居然是他!”

“是,陈震。不过我伺候的这个将军只是名义上受到陈震管辖。因为自去年开始边界那头有所异动,所以朝廷就给了陈震所有边镇的紧急调动权,但非危机时刻不可轻用。这位将军因为是边镇将领之一,所以名义上受陈震管辖。”

十月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陈震,他现在同样炙手可热,又跟明正是儿女亲家。内有最大权臣,外有最大镇将。兰阇,你我的敌人为什么如此强大?”

“呵。”兰阇摇摇头,“不好说。朝廷本来就有严格的文武之分。外将若通内臣,可是极大的忌讳。何况是陈震这样的大将。而且据说这次朝廷给陈震临时的调兵权,明正还曾上书阻拦。这事情闹到边镇,还让其他将领看了一场笑话。”

“也许人家只是里外合谋,做一场大戏罢了。”

“或许吧。但流传更广的一个说法是,陈家跟明家已有不和,这次朝堂上的角力只是一次小小的表露。”

十月不解:“这话什么意思?”

兰阇抬眼看她:“陈平洛和明悄结婚都已经四年了,明悄那肚子一无所出。”

十月顿时恍然。

没有子嗣实在是个棘手的事情,尤其对于一个男人。没有儿子,女儿总也得有一两个。像明正那样,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倒是很容易从本族过继。生了女儿则可以拿去联姻。明悄的存在,正是一枚让明正在朝中纵横捭阖的筹码。

“这事情传出去,难免要在京师给人嚼嚼舌头。人嘛,自然都是柿子捡软的捏。明家和陈家,还是陈家好欺负一些。风言风语我在边镇都曾听到,说陈公子那方面不能耐。而他娶的是明悄,又不能跟寻常男子一样三妻四妾来证明自己……所以据说两家不是很愉快。”

十月联想起先前在野庄的那幕。

她摇头:“不,他俩关系挺好的。之前我见到过。至少陈平洛是让着明悄的。”

“对,让着。为什么要让着?还不是因为本家暂时势弱,好些事情还得有求于明正。大家都知道陈平洛对明悄百依百顺。可这一传出去,更让人觉得他陈家没有男人。呵呵。你何时见到他俩的?陈平洛可得对他夫人好些,毕竟明正在朝堂上,可没对陈震少敲打。我伺候的这个将军跟其他的边将还曾谈过这些传闻,都说是丞相捏住了大将军的卵蛋——啊,抱歉。”

他脸微微一红:“在军帐下服侍日久,人也跟着粗俗。”

十月点点头,不以为意。心道原来陈平洛与明悄相处得不好。明悄颐指气使,这么说来,陈平洛有点儿忍辱含垢的意味在。

兰阇看着她,心中有万千歉疚,但现在好歹还看到了一点希望。他说:“既然你也辗转回了京师,想必对于未来已经有一番筹划。我长年在边镇,京师的事情恐怕也帮不了什么忙。对了,这次回来,我原本还担心没机会去拜祭老师和师母,现在好了,现在你——”

十月一听,又惊又喜,连忙问:“你是说我父亲和母亲他们的墓地……”

兰阇嗯了一声:“四年前我离京时托人收拾了老师和师母的骸骨,葬在京郊密林之中。地方很好找,就是……就是你我相遇的那个破庙。哎,抱歉,因为京师外头地界我也不熟悉,只有那里我还清楚一些。这次我恐怕未必能够前去,十月,你去给你父母祭扫一番吧!”

泪水再度在十月的脸颊流淌,她还以为父母的遗骨已经被人抛洒到某处乱葬岗里根本无从找寻。却不想已经被兰阇妥当殓藏。对于兰阇的恨意再度消减,内心平添了几分感激。

她点点头,哽咽轻声:“当然。我会去……”

“哦对了,就是有一个事情。”

“什么事?”

兰阇轻叹,说:“你我相见的那个破庙现在仍破,但拥有它的大庙普渡寺却香火颇旺。我也是听将军帐下的门客说的,他们说普渡寺香火旺是因为求子灵验,还说明悄时常会偷偷前去拜祭祈求。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你去破庙的时候就得小心。毕竟主庙破庙的确离得不远,万一……”

十月一听,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冷酷起来。她不着痕迹地轻蔑哼了一声,回答他:“好,多谢。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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