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绮颜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我是一只妖，却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夙愿忠于魔，为了忠于魔而居于仙界，也算是一个厉害的妖怪了吧。

我第一次见到灵瑶时，只觉得她干净得好像飘在山顶上的一朵云，怯生生地站在越珩仙君的身后看着我，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杂质。

而我……是长在烂泥里的花。

我不是莲花，没有办法出淤泥而不染，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对我自诩百年的美貌第一次有了怀疑。

但是即便是有些妄自菲薄，我还是在她面前装作可怜的模样，费尽心思演了一出戏，为了我与魔君达成的协议，也为了我自己。

她单纯好骗，硬是不顾一切地留下了我，只不过即便是去了天宫，我仍旧是最最低微的存在。

我成了天宫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婢女。

我以为灵瑶仙子不过是仰仗着越珩仙君的庇佑，没成想她竟单纯到犯蠢，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妄想越珩仙君。

我看了只暗自冷笑，当年我为了活命不得不委身那个当我爷爷都绰绰有余的魔君，凭借自己这张妖艳的脸蛋才得以换来这个任务，入住天宫，每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怎么敢这么天真？

不过她生的好看，真的好看。与我这样艳俗的美貌截然不同，她美的让人不忍亵渎。

也许会……成功？

她又去找越珩仙君了。

今日的借口一如既往的敷衍且随便，她竟说自己的头发疼。

每天都找这样拙劣的借口去见仙君，仙君烦的不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得忍着，我倒是很心疼他。

没错儿，我们算是有一段缘分。即便那在司命仙君眼里不过是一小段无所谓的文字，可我就觉得那是我与他的缘分。

两百年前，我只是洛阳一朵开的艳丽的牡丹，而那年的君王……就是下凡历劫的越珩仙君。

我为了他修行了几百年，只因他掌心的温热曾经温暖我的花萼，我从未感知过那样的温暖，那样优秀的人，冷酷无情的外表下仅有的一点温暖浮于掌心，我好贪恋好贪恋。

如今我终于站在了他身边，冷眼看着灵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日复一日费尽心思做他厌恶的事情，我恨不得整个仙府只有我一个女子才好。

她这样不合规矩的想法和行为，我也曾假惺惺地劝阻过，灵瑶那个家伙却说：“喜欢为何要考虑那么多？那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吗？身份地位也好，旁人的看法也罢，若是都要在乎，怕是要累死了。我喜欢越珩，很喜欢，很喜欢，哪怕有那么一瞬间他能不属于六界苍生，不是仙界名声显赫的战神，是只属于我的越珩，我便也没有遗憾了。”

我笑她痴情，却忘了自己为了他几近疯狂。

没有一只妖怪会自愿入魔的。

她却笑了，眸中似有星光闪烁：“我想见他，每日都想，每次睡前想的是他，每天醒来渴望见的也是他。纵使我愚笨，可我却是知道，若是他平日里不常见我，是不可能喜欢我的。”

我只当她痴人说梦，坏心思的等着越珩仙君厌恶她，把这个家伙赶出去才好。她的容颜毕竟是一个威胁，我不知道我们两个谁更胜一筹。

后来我才知道，灵瑶那个蠢笨的家伙，才真的是聪明的。

灵瑶所谓的谋略，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般随意，根本算不上算计。而越珩……他竟看她的眼神有了不同。

我慌了。

那是我看他的眼神。他的眼神里素来是世界万物，是星辰大海，从来没有如此专注的……只有一个人。

我曾经试图用我这张妖艳的脸靠近他，可是我在这世间摸爬滚打了几百年，自然心细如发，察觉到他的不喜，我便一直不敢妄动。

可是为什么灵瑶——那个在我看来空有一副皮囊的家伙，竟然得了他的青睐？！

旁人或许不知，灵瑶那个少了一根筋的傻子或许也不知，可是我的眼里只有他，又怎么会不知，不可一世高冷千百万年的越珩仙君，他……动情了。

后来我终于醒悟，爱一个人根本藏不住，若是连见他都不敢，我背地里做的那么多的事，都是空谈。

灵瑶的存在让我第一次慌了神，所以我设计了一出好戏，让她复原仙界的梦境，正好被仙帝一众撞了个正着。

我心里暗笑，看着她笨拙地为自己辩解，越珩仙君却只淡淡回了一句：“那便送入锁妖塔吧。”

我一愣，锁妖塔凶险无比，他竟然如此狠心……

可是灵瑶离开的喜悦让我冲昏了头脑，我还没有意识到越珩与仙帝的谋划。

灵瑶走后，仙府安静了不少。我吸取了教训，光明正大地明示或者暗示越珩仙君我对他的情谊。与灵瑶那些愚蠢的借口不同，我多数时间都是默默陪在他左右。

对我而言，只是远远的能看见他，就很好了。

我终于熬到了尽头。

一千年了，他竟要娶我。

他竟要娶我？！

那日我穿着一身嫁衣，等着他来，心里是按耐不住的雀跃。

可是我竟忘记了魔君。

他竟趁着大婚带兵攻打上了天宫。

这个该死的老家伙！我愤恨极了，知道他会用九重魇，便暗自动了手脚，让法阵偏移，这样的话魔君的梦境一定会比越珩深，越珩……他一定能醒来。

我想守着他，可是仙帝竟要抓我，情急之下我逃到凡间，东躲西藏，只盼着越珩能早早醒来。

后来，我终于等到了我的夫君归来。即便我们没有拜堂，可是我还是自欺欺人地执意如此称呼他，可是他没来找我。

我听闻他颠覆了忘川河，还听说他入了魔，便火急火燎地前往魔界，却亲眼看着灵瑶的簪子刺入他的胸口。

我的心宛若停止了跳动。

她口口声声说爱他，不还是为了所谓的苍生天下伤害他？！在万物与一人之间，天平终究会毫不犹豫地倾斜到底。

而我……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一直以来爱的人，从来都只有灵瑶。

他为她沉睡，为她入梦，为她成魔，为她颠覆天下。

他甚至连恨都不恨我吧？连找我报仇都不愿意了。

堂堂的仙帝砚辰竟然哭得撕心裂肺，他眼眶欲裂，却始终不能把灵瑶的手从越珩手中拽出。

不过是一瞬间，我突然笑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大约是在笑自己……陪着他一起死都不配吧？

我为他苦苦修炼，为他得道，为他委身于人……可是他从来都看不见。

也许我勇敢一点，或许结局能不同。但是人的心只有一颗，只能住进去一个人，他心里的那方寸之地，写满了灵瑶的名字。

我始终不够勇敢。

有人抓住了我，押到砚辰面前：“仙帝，终于抓到了。”

砚辰淡淡看了我一眼，毫不留情吐出两个字：“杀了。”

我是为越珩而活的人，他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

只是看着砚辰，我却笑了：“你我皆是可怜人，我们不过是他们爱情中的陪跑者，机关算尽，良心尽失，却还是得不到……好不好笑？”

砚辰捏住我的下巴，与平日清冷出尘的模样截然不同，他几乎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闭嘴！”

我的下巴几乎要碎掉，真的很可笑，都到这种时候了，我竟还想着能帮越珩出口气，于是便更加不客气地说道：“你为了自己所爱，利用了一直帮你守卫六界的仙君，我为了自己所爱，陷害了我的救命恩人。砚辰，仙帝？我卑微，我卑劣，我肮脏不堪……可是，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呢？”

他眼神冷冷示意，天兵刀起刀落，轻易了结了我这荒谬的一生。

可是砚辰，纵使贵为天帝，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

这世间，不管是王室贵胄，还是贩夫走徒，遇到一个“情”字，便犹如入了迷宫，抽身不得。衣衫褴褛者纵无万贯之财，却早晚有粥可温，有人相伴;权倾天下者定有傲世之才，却终其一生孤身一人，犹如站立雪山之巅受着万年孤苦。

看吧，这世间大约是公平的。

也许……除了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