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姑娘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绮梦顿悟，转头看向院子里或站或卧的“姑娘”们，有些灵性的都跟着点头，与其生生世世困在此处，为何不能想办法主动出手？名声对她们来说屁都不是，没有了心还在乎什么名节？

两人吃罢饭回家，照例坐在二楼窗前喝茶，鹧鸪茶泡开，如鸡蛋大小圆润悬浮在水面上。

“这一期的感觉有些涩？”绮梦皱眉看着手中的茶碗。

朝暮笑：“心里甜才能尝出茶的苦。”

绮梦不由跟着笑起来，明丽惊艳，如雨后绽放的芙蓉。朝暮伸出手，她便顺从地扑到他的怀中，软软地靠倒。因着之前吃酒，与众人欢闹，绮梦的头发略有些松散，那柔滑纤细的发丝调皮地划过他的脸庞，痒痒的。

朝暮伸手将她的发丝挽在脑后，从怀中掏出一根莹润洁白的玉簪，斜斜插入。他的手心布满老茧，但手指细长，指腹擦过绮梦的耳尖，带来一阵战栗。她不由眯起眼睛，如猫儿一般顺从。

“绮梦，你就专心忙坊子的事情吧，听锦娘的意思，是要大改？”

她靠在朝暮的肩窝处，软软地回答：“好！”

朝暮没想到她如此顺从，略沉吟，还是解释了一句：“只剩下袁荣一个人，我一个人就能对付了。”

绮梦一动不动，朝暮一度以为她已经睡熟了，可是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几不可查地抖动了几下。她不想说话，这半年来被朝暮照顾的太好，以至于那些仇怨如此陌生，再没有冰冷河水的梦境，嫣然的厉号声也渐渐远去。

绮梦愿意就此沉醉在这温柔的梦境之中，缩在朝暮宽厚的胸膛内，不用睁眼看着外面的风雨。远离痛苦，安然度日，这样的生活简直不能太好。

“好。”她轻轻回答，朝暮终于吐出一口气，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第二日，她又重新撸起袖子回到遗梦坊，跟着大家一起忙碌。装修仍然是小青的事情，可是那根臭竹子还是老样子，为了省木料，就是不肯打动。绮梦到底还是求助了吉儿，找来清水楼的工匠来改造。

院子向内缩了两丈，湖水被挤成了池塘，鱼儿蛙蝉气得整日吵闹。锦娘笑眯眯地跃入水中，走了一圈，大家便都安静下来。夜幕降临，月光初上，从碧绿的池水中走出一个个娇媚的女子，有的腰肢柔软身若无骨，有的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有的肌肤如凝脂一般…

竹林下，绮梦、呱唧、小青站成一排，全部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咱们坊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了？”

“坊主离开之后，若菱四处奔忙了许多年。”锦娘坐在竹林下的石桌旁，手撑着小巧的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三个人的傻样。“天朝盛世，男子追求富贵，更多了享受的心思，也便有了这许多的失心女子。”

“同甘苦，不富贵。”呱唧咕哝一句。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富临头各自飞。”小青摇头。

绮梦瞪了他一眼，“好像是大难临头吧？”两个青衣少年齐刷刷回头，“否否否，贫贱夫妻到白头。”

“是百事哀吧？”

“你到底有没有读过书？真是没文化这可怕。”小青十分不耐烦，呱唧跟着点头，又补了一句：“人丑就要多读书。”

于是塘边长长的队伍暂时停了下来，齐刷刷扭头看向两青衣少年在院内飞奔，身后跟着一个提裙叫骂的女子。

锦娘捂脸，红木羞红了脸，贪婪瓶掐着腰叫：“这样的主子也是没谁了，真是给坊子丢人。”于是水榭皱皱巴巴地哆嗦了一下。

众人忙碌日久，终于将坊子改的有些模样了，雕花凭栏，淡雅的水墨色墙壁，且请了最是风流的诗客画着装饰墙壁。不同于缀画那里的兰绒坊火红的热闹，遗梦坊走的文雅的路子。

“酸，酸倒牙。”绮梦再一次伫立在门口，看着重新打造的三层小楼，捂着腮帮子倒抽冷气。

“笨，现下城里最时兴的就是这个。饱暖思**嘛，现在越是有钱人越是要附庸风雅，表现出读过书见过世面的样子。所以咱们的姑娘每个人都是会背诗的，超厉害的呢。”呱唧嘟嘴。

绮梦一时好奇，瞪圆了眼睛问道：“这么厉害？会被多少？”

“最厉害的就是小鳅，会三首呢！”呱唧特别骄傲地举起了三根手指。绮梦觉得牙更疼了，抱着脑袋跑掉。

锦娘望着她的背影笑意渐浓，那个一直僵硬的女孩子，终于有了些许女人的模样。她不再是小心翼翼地觑着别人脸色过日子，而是敢于表达自己的情绪，嬉笑怒骂高兴生气全部挂在脸上，令人心生欢喜。

“多好，女子就该这样。”温柔的声音刚落，一只彩蝶翩然落下，化作眉眼温柔的女子，她神情疲惫，看着绮梦远去的背影说：“坊主走了。”

“她到底下了决心了？”锦娘的笑容淡去，冷冷问道。

“没有，挖心的时候还是犹豫了，最后是自己走的。”若菱累的撑不住，靠着那水墨白墙软软坐下。

锦娘的双拳紧紧攥在一起，指节苍白。“该死！”

“你还不知道她麽？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可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嗯。”若菱疲惫地闭上双眼，一颗晶莹的泪珠缓缓滑落。“再没有前世后生了，还好，我送了她最后一程。”

绮梦站在金铺门口，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铺子里走出一堆佳人，男俊女媚，登对又养眼。小二点头哈腰送他们出来，转而看见站在门口的绮梦，忙又堆着笑容迎上前来。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袁荣。绮梦赶紧低头，忍住掉头逃掉的念头，硬着头皮跟小二走进店内。男子皱眉侧目，女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绮梦，不自觉撇撇嘴。

“也没多好看。”女子噘嘴，暗自嘟囔，扯着袁荣的袖子加快了脚步。

绮梦闷着头给姑娘们选首饰，铺子里的议论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