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失落的青春（三）清了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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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水的第二份工作是在家乡所在的城市，在一家加油站当收银员。比起之前呆在的小小角落，虽然加油站有些危险，而且也听说长期吸入汽油的气味会对女人生孩子有影响，但是只是偶尔在车多时帮忙加油的小水，大多数时间是站在收银台后边的。平时每天只要工作八小时，多了的话，一小时还能拿到八块钱的加班工资，加油站里还给租了员工宿舍，吃饭也有请阿姨煮好——小水对这份工作十分满意。

在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后，小水就更满意了——因为小水人美嘴甜，又肯卖力推销，所以小水来的第一个月就拿了全加油站最高的提成工资：700元，而收银员的工资那时本来就有两千块，再加上小水偶尔的加班，第一个月，小水就拿了三千块。扣除要交的水电、伙食费，自己还能有两千七百块呢。

屋子很小，两个上下铺的行军床，加上一条不到一米的过道，就是小水的宿舍了。小水在门对着的这侧床铺的下铺，正拿着智能手机，在两个银行app里切换来，切换去，一遍遍算着自己的存款。这间极小的屋子没有阳光，对门是男女生公用的浴室和女生专用的卫生间，小水的房间和这个公共浴室像是一条有通道的围栏，围栏里是另一个有阳台的、要大一些的女生宿舍，和一个有独立卫生间的男生宿舍。围栏外边则是一个大得出奇的客厅，有很大的皮沙发、茶几，一张餐桌，一个鞋柜，还有在一片白色空地上孤独树立的一张电风扇。哦，浴室旁边还有一个小厨房，煮饭的阿姨平时就带着发套和围裙，在大部分中午和晚上的饭点会准时出现在这里。

是，小水在的屋子很小，环境也算不上特别好，但是，小水心中已是晴空万里——要是这样下去，不出两年，自己就可以有一笔不小的存款啦，等到时候，租个房子重新考大学，或者找份好些的工作，念成人大学······之后的人生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这里的人也好相处，熟悉的乡音，看起来亲切的面孔，大家都热情又爽朗——还是自己的家乡好啊，小水正这么感叹着，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不会被家里人发现，然后把自己抓回去嫁人吧。但是出奇地幸运，工作了快一年了，都还没碰见熟悉的面孔——就知道，申城那么大，自己的村子只是芝麻大点地儿，镇里人比着城里也算极少的，哪儿那么容易碰上。小水就继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上班，下班去周围的商城里逛逛，多的时候不买，主要是看，很多时候会跟两个年龄相仿的同事捧着一杯奶茶做这个逛街的动作，再就是玩玩手机，每天都是平静与惬意，还带着一路向好的希望——小水每天睡前都会数数自己的存款，之后将自己的喜悦蒙进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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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水在看到同乡一婶子和她女儿拎着包袱来加油站便利店里买矿泉水的时候，小水就知道，自己的小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你们知道的，小乡村的舆论圈相对闭合，今儿东家的娃娃去河边耍水，明儿全村都会知道这是谁、去了哪儿、家里出了啥情况才会让这孩子这样了。

这不，小水正纠结着自己是否要换个地儿做活挣钱，是否要面对那群确实从小到大都疼爱自己，但是却因为彩礼让自己嫁人，还没条件让自己考上了大学都没去读成书的家人呢，她爹妈就带着年纪小些的弟弟来找她了。

“去吧，我替你一会儿，你跟经理说声去，尽快赶回来就成。傍晚高峰那会儿你可一定得到啊！”

“知道啦，谢谢姐！下回我也替您上一个下午的班~”小水让同事给自己替了班，自己找经理申请后，把这些人带到了油站不远处的一段有椅子的绿化带旁边。

“爹，妈。小河。”

“小水，小水”男人和女人眼中的温情不像作假，女人看到小水的时候，眼泪一瞬间就溢了出来，双手扶着小水的肩膀，一直叫着小水的名字。

“姐，哥让人给撞了，你快回家吧。家里没钱了，求你了，你，你，你能不能······”

——小水让他们等了一下，接着跑回来，带着男人，女人和男孩去了附近的两家银行，把自己的存着清了零。要问了家里的银行卡号，说自己这几个月一发工资，就会拿过去。

小水不觉得有任何需要考虑的地方，疼爱自己的爹娘，自己疼爱的弟弟，自己成人前一直由他们抚养长大、有他们做快乐的来源，那么自己长大后，也应该在这个家里担负自己的责任——不过，怎么个担负方式，应该由自己说了算。自己选择靠自己的双手，拼尽自己全力去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回报他们，但是自己的未来，不由他们说了算。

如果真的因为钱嫁给了一个人，那么因为自己让对方出了那么多钱，那么自己在他那里，也是没有任何发脾气和任性的权利的吧。他们花钱，买我做媳妇，那我此后的人生的主导权，岂不是都尽数交给他人了么？——还是以卖的方式交易给他人的。

小水的大弟弟是被一辆农用拖拉机撞的，虽然伤势在同类的交通事故中算是轻的，但是把腿给压断了。而肇事的驾驶员是隔壁村公认的贫困户，家里有个瘫痪的老娘，也因为穷，都三十好几了还娶不上媳妇，本来以给人开拖拉机为生，出了这回事故后，差事也没了，最后人家拿出了五百七十块钱，说这已经是全部了，剩下的看一下，家里有啥值钱的就拿啥吧。都是隔壁村的，又答应以后有钱了会陆陆续续补一点给小水家，所以这事儿最后，也就到五百七十块钱这儿了。小水家的情况，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两个半大小子就能吃，上学也费钱，这回大的男娃不小心被撞了，去医院的第一天，医院就让先交七千块钱做手术，爹娘找到小水的这一天，是真的全家已经把能借的亲戚都借了，也凑不到小水大弟弟住院到第二次手术的费用了。

小水拿了三万一千五十二块钱出来，这两年为了“越来越好的人生”攒下的全部积蓄了。如果剩下三个月，小水能每个月打两千六百块钱回家，那也将将地够小水大弟弟的剩下的所有医疗费和够还家里这些日子因为大弟弟住院借的钱。不过经历了这事儿后，小水倒没有过于悲观或者不甘愿，她觉得这是作为子女、姐姐应该做的事情，不就是一两年么，再来就是。

这次发生在大弟弟身上的车祸没有真正影响到小水的工作，另外一个车祸，确切地说，应该是因为四个月后另外一个车祸所发生的波折，才真正让小水提了辞职，也才后来有了，让小水错失“光”的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