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碎碎平安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老话说大年初一要早起，不然一年都勤快不了。可惜付恒一有心无力，起不来。

反正也没有什么亲戚要走，付恒一父母辈儿的亲戚在本市的本来就少，父母都不在，他们也就不来了。付恒一更是懒得过去，只是打了个电话拜年。

冉雨蒙做好早饭，付恒一就赖在床上吃，看见居然是鲍鱼粥，“你把我妈的鲍鱼给偷了？”

“怎么是偷呢，又没给别人吃。”

“那是买给付盛炎吃的，我哪儿敢动啊！”

冉雨蒙哼了一声，“我觉得，你比炎炎更需要补。”

“你，”付恒一气结，能随便对男人开这种玩笑吗？

他顺了顺气，一口把鲍鱼吃了，抹了抹嘴，“你别后悔。”

然后，就开始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卷毛的大猫张牙舞爪，灵巧的小老鼠嘻嘻哈哈。付恒一眼看就要抓住她，就在父母的卧室门口。他以为父母的卧室门是锁着的，他们出去旅游以后，他俩也没进去过，但冉雨蒙后背刚靠上去，门就开了，付恒一的手逮住了冉雨蒙的衣领，冉雨蒙又尖叫着跑了。

“砰！”付月生放在写字台上的茶壶被冉雨蒙碰掉了，碎成几片。这下，俩人都不闹了。

大年初一，打碎了东西，实在不是个什么好兆头，但往往这个时候，人们都会找补，说一句：碎碎平安。

冉雨蒙光着脚，付恒一让她走开，别扎着。她去厨房拿了扫帚来，付恒一已经捡了几片大一些的碎片扔进了垃圾桶，接过扫帚整理了一下。

“怎么办？”冉雨蒙吐吐舌头，“我去给他买一个吧，但是茶城这几天都不开门，快递也停了，他们初六就回来了。”

付恒一没吭气，冉雨蒙以为他也担心付月生不高兴，“那等他回来，我就主动承认错误，陪他去买一个更好的，应该可以吧。”

“没事儿。”付恒一说话的时候，像是在叹息，“没关系的。你不用去道歉。”又重复了一句，“真的不用。”

冉雨蒙觉得付恒一气场不对，如果刚才是烈日骄阳，现在就是秋风瑟瑟。她开始自省自己是不是疯的有点儿过了。付恒一这么大了，还这么怕他爸的吗？不至于吧。

付恒一已经提着扫帚出去了。

付恒一突然开始画设计图了，冉雨蒙揶揄他，大年初一这么勤奋啊，注定这一年都劳碌。付恒一停下笔，很认真的问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啊？”

“这年也过了，该开始有计划了，等初七，我也要回去上班了。你呢？你的漫画，还画不画了。”

“嗯？我，画呀！等春节收假，我跟编辑联系一下。”

“好。工作的事儿，就这么着。那，”付恒一神色严肃起来，“我们的事儿呢？”

我们，的，事儿？

“我们，什么事儿啊？”冉雨蒙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付恒一扣着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我打算，等他们回来，就跟他们提，我们的结婚的事儿。”

冉雨蒙用力挣脱了他的手，稍稍别过脸去。

“看着我。”

“我们不能结婚。”

付恒一脸色更凝重了。

“我还在守孝呢。”冉雨蒙双手捏在一起，使劲儿捏，让自己坚定一点儿，“总得过了一年再说这事儿吧。”

付恒一靠近了一点儿，眼神充满了质疑，“有这规矩吗？”

“当然有了，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以前人家还得守孝三年呢，现在，没那么讲究，那怎么也得一年吧。不然，不吉利的。”

“是吗？”付恒一语气软了下来。

“是啊！”冉雨蒙摸摸他的脸，“你白活三十年了，真是的。”

她站起来凑到他的设计图前，俯身去看，“哇，你手绘这么好呀，教我好不好？”

付恒一还保持着刚才侧身的姿势，她从背后挂住他的肩膀，“我画这种空间建筑的时候，老是感觉有点儿比例不对，真的，你教我一下嘛。”

付恒一这才转过身来，看见她正冲着他笑，好像小时候，她说，一一哥哥，你教我画画好不好。

“好。我教你。”

就这么混过去了，冉雨蒙看着他画，总是无法集中注意力。

这话题付恒一后来也没再提过，只是他有了新的癖好，办事要开着灯，盯着她看。冉雨蒙很不习惯，被他看的羞得要死，但她愿意配合，只要他高兴。

付恒一本来属于直奔主题的那个类型，但是他现在却开始慢慢磨，直磨得冉雨蒙要求他。

“我好吗？”他一遍一遍的问。

冉雨蒙没办法，只好说好。

“你要我吗？”

“我，要你。”

到了白天，他又变得格外粘人，动不动就要抱一下亲一下就不说了，冉雨蒙受不了他那个粘人的眼神，好像要把她给吸进他的目光里。

冉雨蒙心底，有一个隐约的想法，随着付恒一这些奇怪的表现，这感觉越来越清晰和确定。

初五的中午，付恒一抱着她在沙发上看电影，看着看着睡着了，冉雨蒙见他睡熟了，默默开始发微信。

是她的编辑，跟她确认收假以后的安排。两个人一来一往的打字。编辑忽然发来了一段语音，冉雨蒙偷摸放开付恒一去找了蓝牙耳机，又回到他身边，摁了播放。

蓝牙却连在了客厅里的智能音箱上，编辑的话清晰的传了出来：几点的航班呀，我接你去。

冉雨蒙慌乱的去关，付恒一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直直的盯着冉雨蒙，冉雨蒙快要昏过去了，他没说话，慢慢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双手搓了搓脸。

冉雨蒙愣了，他这是，刚睡醒，会不会，他没听见。

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你要去哪儿？”付恒一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冉雨蒙不敢回答。

她要去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已经计划了一段时间。通过编辑，她联系到了一个漫画工作室，那个工作室有几个非常知名的漫画家，其中一个老师看过冉雨蒙的作品，挺喜欢的。同意带一带她，让她当个助手。

这对冉雨蒙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职业发展机会，她一直都是自己单打独斗，完全是随着自己的性子画，她的漫画，胜在故事情节，但是画功确实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能跟一个大神学习，非常难得。

她没告诉付恒一，因为这对于她来说，不仅仅是一份新工作，还是一个，新生活。

没有付恒一的新生活。

“什么时候走？”依然是平静的声音。

“明天。”

“明天他们回来。”

“我知道，”冉雨蒙深吸了一口气，“他们晚上才到，我，中午就走了，见不到了。”

付恒一站起来，“明天就要走了，还不赶紧收拾，别到时候又着急忙慌的落东西。”

说着向着阳台走去，阳台的大柜子里，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行李箱。付恒一拿了一个24寸的，“这个有点儿小，冬天的衣服占地方。”他又去换了一个28寸的，思量了一下，“这个差不多吧。”

他一直没回头。

“付恒一，别拿了，我不用。”

付恒一把那箱子拿了出来，“这个箱子好像密码锁坏了，要不就拿这个最大的吧。”

“付恒一，我说别拿了，我不用，我什么都不带！”冉雨蒙攥紧了拳头，大声说。

付恒一缓慢的停下了动作，还是一直没有回头。

“你发现戒指了是吗？”冉雨蒙想走向他，一站起来，却摇晃着不稳。

打碎茶壶那天，付恒一在地上捡碎片，看到了被撞掉戒指盒。他当时整个人都被雷击了，根本没敢打开看。

那戒指，一直被刘静深深的藏着，只是刘静动了让冉雨蒙留下的心思，寻思哪天找个机会把戒指还给她，就拿了出来，放在了手边儿。

“你不要我了是吗？”付恒一挺直着脊背，挡住了洒向阳台的日光。

好像有一把刀，剜着冉雨蒙的心口。她抓着自己的心口，努力呼吸。

“付恒一，我不想是你的病，也不想做你的药。”

“从小，我就怕你离开我，我也不是占有欲特别强的人，可是对你，我就是非要不可。现在想想，这也许对你也并不公平。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是同情和怜悯，而我对你，也许只是一种执念。”

“呵”付恒一嗤笑，“所以你要走，现在你后悔了，不想要我了。”

“不是的。”

“那是什么？你发现我其实也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好，觉得自己看错人了，不就这么个意思吗？”

冉雨蒙思绪混乱，理不出来。

他等着她回答，她没出声。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付恒一手还放在箱子的提把上，握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还真的是，会不要他。

“我。”冉雨蒙还真不知道，如果不是这样意外被他发现，她什么时候能说出口。每次话到嘴边，死也说不出来。

“你就没打算告诉我是吧？你就准备偷偷的走？”

冉雨蒙承认，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顿了顿，情绪终于失控，“你不要我了，为什么还要对我好，为什么还对我笑，为什么还要上我的床！”

冉雨蒙冲过去抱住了他，“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不要你。我只是，只是想试一试。”

付恒一在微微的发抖，“你要试什么？有什么好试的？”

冉雨蒙更用力的抱紧他。“如果没有我妈妈的事，也许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说不定我还是会喜欢你，也说不定，我只把你当个哥哥。你也可能会喜欢我，或者只把我当个妹妹，对不对。”

“可是因为那件事儿，你被困住了，我也很偏执。你因为觉得亏欠不能拒绝我，这样不对。可是我想要一种平等的关系，只有平等，才能长久。你懂吗？”

“我不想我们在一起彼此都有那么多的压力，我知道，你为了我放弃了画画，也许，还放弃很多别的我不知道的东西，还一直跟父母作对，我一想到这个，就觉得难受。我的喜欢，是想让你更好，而不是牺牲。”

“你明白吗？”冉雨蒙试着让他转过来面向自己。他像一座坚固的墙，丝毫不动。

“我不明白!那又怎么样？现在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我为你放弃了什么重要吗，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我不愿意。你敢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妈妈，你能对我能毫无底线的忍让包容吗，你对我好不是因为同情和愧疚吗？你原本不是这样的人啊!我羡慕炎炎和晨阳的那种感情，很单纯，喜欢就是喜欢，因为在一起开心，舒服。你知道你爸妈看我的眼神吗？好像看一个危险份子，好像我随时都能伤害到你。其实我也很自私，我不喜欢他们那样看我。我爱你，也爱我自己。”

她挪不动他，只好自己转到他面前，付恒一铁青的一张脸，泪光盈盈的垂着眼睛。

“付恒一，我们试一试好不好。我不想当丢丢了，我长大了，我不怕被丢掉了，真的，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好的生活。你能做到吗？让我看到你也好好的生活。”

“我不能。我做不到。”付恒一的一滴泪落到了冉雨蒙的手上。“我让你，那么难受吗？”

“没有，你没有让我难受。我只是想，我们在一起不要互相小心翼翼，互相迁就。我想有一天毫无顾忌，堂堂正正，能受到所有人的祝福。你不是那个为了赎罪而补偿我的小男孩儿，我也不是那个害怕被丢掉死死抓住你当救命稻草的小女孩儿。”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顾不上擦，因为她要替他拭去泪水，“答应我，不要作践自己，不要让自己的父母伤心，好吗？”

付恒一抓住她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阳台上没有暖气，冬日的阳光明亮却不温暖。时间结了冰。

“冉雨蒙，我告诉你。咱们回不去。我不可能再把你当妹妹。你要走，我不拦着。那我要干什么，你也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