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一个人的夜晚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天色已黑，暖夕迟迟没有回家，陈伯找了出来。

陈伯走到那片娱乐公共设施区域，远远地看着暖夕形单影只的坐在秋千上，隐隐心疼。

陈伯走到少爷身旁，轻声说道：“少爷，该回家吃饭了。”

暖夕久久才目光无神地回答道：“好、走吧，陈伯。”

暖夕一进门，赵嫂就迎到客厅来，笑着说道：“小夕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来来来，快看，今天都是做得你爱吃的菜。”

暖夕说道：“谢谢赵姨。”

客厅一如既往地亮堂，餐厅也是一如既往地亮堂，赵嫂的菜也准备得很多，只是今晚，吃饭的人却只有暖夕一个。

暖夕味同嚼蜡地吃着饭，想起和妈妈在这个餐桌上吃饭的一幕幕。

……

“妈妈，爸爸今天回来吃饭吗？”

“你爸爸今天就不回来吃饭了，公司有点忙，没事，我们先吃。”

“嗯。”

“妈妈，爸爸这么早就已经出门了吗？他不和我们一起吃早餐吗？”

“爸爸工作忙，我们要体谅。你爸爸……应该会到公司那边吃早餐。”

“喔喔……”

“妈妈，爸爸今早不是说会回来吃晚饭的吗？”

“嗯……你爸爸临时有点事，说明天回来吃饭，不管他，我们吃。”

“好吧……”

“小夕啊，来，吃点山药，对身体好。”

“风冽，小夕山药过敏，你别给他夹那个。”

“喔～喔，那爸爸自己吃。”

……

数不清个林风冽不在的晚上，都是苏雅韵陪暖夕吃饭，只是，今晚，便没有人陪了。

暖夕吃完饭后自己上楼洗澡，自己收拾好明早要穿的校服，然后乖乖地躺到床上。

人不开心的时候，不想吃的饭，无论如何都可以下咽入喉，只是觉，便不是那么容易入睡的。

房子越大，夜越深，便越静。

“妈妈肯定会回来接我的……”

难眠的黑夜，人喜欢给自己贯彻信念。

→第二天早上

叮叮叮叮叮——

闹钟响了，由于昨晚没睡好，暖夕少见地赖了一下床。不过没过一会儿暖夕就自己爬起来穿好衣服，下楼吃完早餐出门了。

暖夕刚一推门就发现筱宝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暖夕，你可算出来了，我还怕你不去上学呢！”筱宝本来乌云密布的脸在看到暖夕后立刻转为晴天，然后笑着说道。

暖夕说道：“不会，昨天说好的。”

筱宝说道：“嗯，那我们走吧。”

暖夕说道：“嗯。”

筱宝和暖夕两人走了一会，筱宝终于忍不住凑到暖夕耳边小声问道：“暖夕，他们……真的要一直跟着我们到学校啊？”

暖夕没有回头地说道：“应该是吧。”

筱宝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那四个人，无奈地说道：“那好吧……跟着就跟着吧，我们走我们的。不过，总觉得被他们跟着有点不自在。”

暖夕说道：“别管他们。”

筱宝说道：“好，不管他们。欸，对了，暖夕，最近出了新的动画片，今天放学你陪我看好不好？”

“晚上放学……放学啊……原来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去练琴了啊。要是妈妈回来了，发现我琴技退步了该不高兴了……”暖夕在心里想着。

筱宝看着发呆的暖夕问道：“暖夕？暖夕？你有没有听我讲话？陪我看嘛～”

暖夕说道：“筱宝……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放学后我要练琴的……”

筱宝说道：“喔喔……是啊，我给忘了，嘻嘻，没事，那我自己看。”

暖夕说道：“周末……陪你看。”

筱宝笑着说道：“好啊。”

暖夕每天还是按照他妈妈走之前的做好的那张计划表那样认真地执行着，好好上课，好好练琴，好好去培优兴趣班，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一切，只不过是为了等到妈妈回来时，不让她失望。

可是，太阳朝升西落，一日复一日，一个星期变成两个星期，两个星期变成一个月，暖夕的妈妈还是没有回来。

这一天，暖夕又一个人静静地在餐厅长桌上吃着晚饭。

“陈伯，我爸爸今天晚上回来吗？”暖夕忽然问陈伯道。

“林先生说今天晚上会回来的，不过先生具体几点能回来就不清楚了。”陈伯说道。

“喔喔，我知道了。”暖夕吞了一口饭说道。

→凌晨一点半

“林总，您慢点。”何助理扶着半醉不醒的林风冽上着楼说道。

林风冽摇摇晃晃地走到房门口，刚准备进门却踢到了一个东西。

林风冽半眯着眼说道：“诶？什么东西啊？”

一直紧紧抱着膝盖，坐在林风冽房门口的暖夕站起来说道：“爸爸，你回来了。”

林风冽睁大眼看清暖夕后笑着说道：“小夕啊，你怎么还没睡啊？在我房门口坐着干什么呢？快回去睡觉吧。”

何助理扶着林风冽进了房间。

暖夕跟在他俩身后问道：“爸爸……我来是想问你，妈妈……到底什么时候回家？”

林风冽听到后笑道：“呵呵呵呵呵，什么时候回家？”

何助理扶着林风冽坐到房间里的沙发上。

暖夕追问道：“爸爸，你喝酒了？”

林风冽敛住笑容说道：“小夕啊，你忘了吗？你妈妈走的那天是如何选择了的吗？”

暖夕向前一步皱着眉认真说道：“可妈妈说了，她会来接我的。”

林风冽说道：“你别妄想了，你是等不到你妈妈回家了，她要和我离婚了。”

“离婚！”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硬生生地戳到12岁暖夕的胸口。

何助理赶紧说道：“林总，您和小孩子说这些干嘛呢？”

何助理走到暖夕跟前笑着温柔说道：“暖夕少爷，你爸爸喝醉了，你别听他的，先回去睡觉吧。”

何助理刚刚准备摸摸暖夕的头，暖夕扭头转身就跑走了。

何助理回过头无奈地看着林风冽说道：“林总，您就这样直接告诉他，恐怕不太好吧。”

林风冽拿出烟点着吸了一口说道：“反正他迟早会知道，随他去吧。”

暖夕回到房间，锁上房门，看到书桌前贴的那张密密麻麻的计划表，看到书柜里陈列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奖杯和奖状，他不知道是伤心还是生气，是害怕还是恐慌，还是单纯地、失望了。

从小到大，他没有那么喜欢弹琴，也没有那么喜欢画画，也不是什么学习的天才，他只是，他只是单纯地希望他的母亲开心，他只是希望他们家好好的。

他只是一个小孩，一个小男孩，没有人不喜欢放学后可以看看动画片，周末的时候出门和小区里的小朋友玩闹玩闹。可他呢？这些时候都在干什么呢？本该无拘无束的童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呢？如果不是付出了足够的努力，有谁可以简简单单地就能在钢琴比赛上得奖？有谁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次次考年级第一？有谁可以不花时间篮球、象棋、游泳、画画样样都会？

他虽然只是个小孩，可他敏感地感受着冷暖，洞察着大人的世界。就算他从来没有说出来过，他难道不知道他爸爸妈妈的不睦吗？他难道感受不到他爸爸对他的不亲昵吗？

可他明明只是一个小孩，却尽着他最大的努力，只为让他的妈妈多一些笑容，只为让这个家多一些和睦。

可他们呢？却先放手了。

放手的原因呢？他不知道，也知道不了。

暖夕用力地撕毁了书桌上的计划表。书桌上的台灯，字典，笔和本子等等所有的东西，他一下子全部都推到地上。他打开书柜，将奖状一张一张全撕了，奖杯一个一个全砸了，将书柜里他妈妈买的书都扔在地上。

对，他愤怒了，伤心了，崩溃了。他在发泄，用力地发泄，而所有的这些百味杂陈的情绪皆源自——背、叛。

这背叛，是父母的背叛。

孩子将出生以来所有的信赖和寄托，百分之一百的给了自己的爸爸妈妈。离婚，不论什么原因，对孩子来说，无异于是最大的背叛。这背叛，将会成为孩子人生路上，第一个也是最重的一次背叛。

何助理听到暖夕房间传来的阵阵声响，走到暖夕房间门口拼命地拍着门喊道：“暖夕少爷，你没事吧？暖夕少爷，你开开门啊！暖夕少爷？暖夕少爷？你听到了吗……”

暖夕在房里坐在床边地上抱住自己双膝，脸搁在膝盖上哭了。

以后，一家人的晚餐，绝无可能。

从此，一个人的夜晚，便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