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2：元凰五年（下2）【求月票】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沈棠三言两语将蛋糕分得差不多。\n\n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n\n“说起来，元良也曾算是我的授业恩师，国主之师，担得起一个‘太师’之名。”她又给祈善加了一个荣誉头衔。\n\n太师乃是三公之一。\n\n沈棠大方给出去，有两个原因。\n\n其一，祈善仇家这么多，不给他加点儿筹码，沈棠也担心他压不住场子尽管这个可能性并不高，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其二，在众神会这边看来，沈棠是被祈善操纵的傀儡国主，事事都对祈善言听计从。这会儿分蛋糕，祈元良就算不拔得头筹，也该有特殊待遇。众人对主公这个决策并无任何异议，祈元良的特殊性早就被验证太多次。\n\n更何况，祈善也担得起这些殊荣。\n\n祈善再次出列谢恩。\n\n沈棠视线越过前排这些熟面孔，落向后面那一张张不算熟悉的面孔，他们望着自己的眼神谨慎恭敬又有一丝灼热。她自然知道这些人的意思，循着记忆又点了七八人。\n\n此时，有亲卫端上来一杯热茶。\n\n沈棠小酌两口，眉眼间带着肉眼可见的疲倦，顾池出面给她递了台阶，她顺势以精神不济为借口结束这个会议，起身离去前又撂下一句：“三省主事，各部尚书，你们回去后，各写一份举荐名单给我，推荐你们觉得合适的副手属吏，明儿这时候给我。”\n\n说罢，匆匆离开。\n\n前脚刚走，后脚恢复奕奕神采。\n\n哪还有刚才虚弱疲乏的模样？\n\n被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交错之间满是火药味，一边虚伪地恭贺彼此，一边暗暗较劲儿。为什么较劲儿？自然是为抢人啊！现在不可劲儿抢人，回头管个空衙门？\n\n他们要抢人，被抢的目标群体也心思活泛起来。试问，谁不想进入心仪的机构？\n\n从今日会议来看，最冷清的部门就是与王室相关的光禄寺、宗正寺、太仆寺……进去了升迁无望。能去热门部门，谁想去冷门的？若是能当个侍郎，谁想当员外郎？\n\n更别说工部尚书空着，右仆射也空着。\n\n主公为了平衡势力，这两个位置大概率会给世家中人，借此拉拢世家归心\n\n不管之前闹得多僵硬，只要王室世家利益趋于一致，即便此前势同水火，以后也能如胶似漆。再者，康国建立，组建朝堂，稳定地方，仅凭沈棠原先的人手根本不够。\n\n世家对教育的垄断，她怎么招贤纳士都避不开这个群体，给点儿甜头是必然的。\n\n沈棠窝在主帐歇了一会儿。\n\n屁股刚坐热，顾池便过来了。\n\n她扬眉：“你怎么不去抢点人？”\n\n作为国主，沈棠此次放权堪比泄洪，允许三省主事和各部尚书自己挑选班底，这就是明晃晃告诉他们可以挑几个“自己人”。\n\n“提拔了对方，对方不得感恩戴德？”\n\n日后不管是立足朝堂，还是管理各自一亩三分地，都是非常有利的。当然，他们可以写推荐名单，允不允许却是沈棠拍板。\n\n“主公允许吾等提拔副手属吏，吾等也要感恩戴德。”顾池一语揭穿了沈棠把戏，眼前年轻国主毫无怒色，反而递给自己一杯飘着果香的渴水，他接过，笑道，“让他们自己去抢吧，御史台就不凑这热闹了。”\n\n御史台性质特殊，不仅要看能力，还要看秉性、出身、家世，最好是清白出身，没什么利益勾结，性格刚毅且直言不讳的人。监察百官就不能畏惧强权，任何时候该说就得说，顾池准备花点时间慢慢物色。若有必要，还能翻翻辛国和庚国的遗产，看看两国御史台有没有刚正不阿、一身反骨的！\n\n能扛得住两国王室高压还坚持为官初心，绝对是御史台的好苗子！若是能捡几个跟崔善孝一般特殊的监察御史，牢牢管控地方机构，哪用愁政治不清明，社会不和谐？\n\n沈棠道：“这倒也是。”\n\n二人躲在这里炫了好几杯果茶渴水。\n\n顾池眼尖看到沈棠手边摊开一本册子，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有些还经历好几遍涂改。沈棠注意到他视线，伸了个懒腰，揉揉酸胀的眼：“这是要给吏部的，关于官吏选授的一些规矩……有些规矩一开始就要立下，免得日后被人钻空子钻成了筛子。”\n\n任何东西的腐烂都不是一蹴而就的。\n\n往往是从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悄悄开始，偌大一个国家同样如此。有可能是从上往下腐朽，也可能是从下往上蔓延。地方基层偷奸耍滑，再好的政令也维持不下去，同理，上层出了毛病，上行下效也会影响下方。\n\n沈棠能做的就是抓紧各个细节。\n\n盯着它们落到实处。\n\n例如官吏的任用限制。\n\n其一，回避亲属。\n\n例如双方不能是同一机构的上下统属关系，两方职务也不能有联系。典型例子就是有亲戚来考试，负责考试环节的人若与考生有关系得回避。隐瞒不报不回避是重罪。\n\n至于父子/女同朝什么的，沈棠允许。\n\n谁当官不是为了家人和前途？\n\n回避是为了政治更清明而不是变浑浊。\n\n若是因为朝中有一个人当着官，便绝了其他族人亲戚上进的门路，这就是结仇。\n\n不仅当官的族人会被咒骂憎恶，连沈棠这个国主都会被他们掀翻。例如甲乙两个家族有仇，甲家族有个子嗣有才华，乙家族为了断绝甲家族后路，收买甲家族纨绔，给谋小官，让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彻底杜绝甲家族入朝的希望。这合理吗？一点不合理。\n\n再者说，沈棠帐下也有不少亲戚组合。\n\n例如赵奉父女、云策师兄弟、褚曜师徒、荀贞父子……总不能将他们都拆了吧？\n\n如今世家变得乖顺，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将希望寄托下一代。扼杀人家的希望，不怪人家跟你拼命！沈棠对此自然要慎重。\n\n除了回避亲属还要回避籍贯。\n\n官吏不能在祖籍所在的州郡县任职；任期满之前，若非贬职等因素，不得更换任职地点；直系亲属犯罪，不允许考功……\n\n沈棠看了一眼顾池，福至心灵：“你一来，我又突然想起来一条御史台监察御史要避开祖籍或者曾经的任职地点……”\n\n顾池在沈棠允许下捡起摊开的书简。\n\n粗略看了一遍，发现并无出身的限制。\n\n他问：“不用限制户籍？”\n\n假如本身出身商贾，一朝有了官身，财权勾结，后患无穷。要知道明面上，官吏及其直系亲属都不能从事行业活动，哪怕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上位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面上人家还是守着规矩的。\n\n商贾入仕的话……\n\n这怎么算？\n\n沈棠摇了摇头：“思来想去还是不限制了，商贾出身也能入仕，只是入仕之后要遵守官吏限制，停止经营。不管是转让还是停止经营，而且这种情况限制会大点。”\n\n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n\n顾池问：“怎么个大？”\n\n沈棠笑道：“商贾入仕，禁止经商的就不是直系三代而是三族……你看如何？”\n\n顾池将这番话细细琢磨了一遍。\n\n忍不住道：“好一个阳谋。”\n\n这一招，确实不限制商贾入仕，还能顺势借用这个政策提高商税毕竟跟历朝历代禁止商贾做官相比，自家主公此举称得上宽容大度。提高商税，有什么不能接受？\n\n跟出身地位比起来，钱算什么？\n\n但，仔细琢磨便会发现里面有个大坑，三族禁止经商，这得牵连多少个家庭？\n\n由此将矛盾转化为三族内部的矛盾。\n\n此举也能让入仕的商贾跟家族切断联系，激发矛盾，减少日后官商勾结的可能。\n\n沈棠摇了摇头：“其实也不算完美。”\n\n还是那一句话\n\n上有政策，下有对策。\n\n哪个官吏能靠着俸禄养活一大家子和一群奴仆啊？要么贪污受贿，要么借用官场人脉或者职位之便，让府上家生子去经商谋利，完美地绕过官吏禁止经商的制度。\n\n这种情况，严格说来还真没办法。\n\n沈棠揉了揉额头，暂时不想这些事儿。\n\n从今天开始，连着好长时间都要开会，完善各方面的制度，有些可以拿来照搬，有些还需要在基础上修改，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头疼。于是，又狠狠干了一杯果茶渴水。\n\n官制采用三省六部。\n\n兵制也需要跟上。\n\n沈棠正出神想着各方面细节，便听顾池问自己：“主公打算如何安置工部？从今日众人心声来看，他们都倾向于……”\n\n她道：“以为我会给世家留着？”\n\n顾池点点头：“嗯。”\n\n沈棠猫着腰身，在乱糟糟的书简堆里面翻了翻，从角落抽出一卷极厚的书简，打开看了两眼。顾池对这卷很眼熟，上面写着各个世家的关系，谁家跟谁家关系亲近，谁家跟谁家有宿仇。沈棠闲聊道：“其实他们想的也没错，扇了人家这么多巴掌，又是打又是杀的，也该给两颗甜枣。不过工部尚书地位特殊，也不是轻易就能许出去的……”\n\n她在上面指了两家。\n\n顾池一看，哦，有仇的。\n\n他们在世家之中还算靠前。\n\n沈棠：“他们家有合适的人？”\n\n顾池摇着头感慨：“毕竟是世家，底蕴深厚，即便天赋平庸，十几年或者几十年砸下来，也能混个人模狗样。能力尚可。”\n\n专业或许不怎么对口，但能勉强支棱。\n\n沈棠道：“两家各挑一个人担任工部侍郎，谁表现更优秀，谁就有可能升职。”\n\n顾池：“……”\n\n自家主公还是一如既往喜欢画饼。\n\n什么叫“有可能升职”？\n\n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也可能升职失败？\n\n最终目的还是让两家互相牵制，同时也算给世家一个甜枣尝尝。再加上三省六部要选拔人手，世家中人中选不少即便品秩不高，但也释放出友善的苗头，世家更加不可能再闹腾。待主公这边羽翼丰满……\n\n届时\n\n沈棠白了他一眼：“还不至于。”\n\n不要以为她不知道顾池想什么。\n\n不就是说她卸磨杀驴，搞死世家么？这个真不至于，顶多折腾他们元气大伤，薅点儿羊毛。宰杀羊的话，要等她想要吃涮羊肉的时候。现在将羊宰杀了，羊肉白烂了。\n\n顾池只得搔了搔鼻子。\n\n祈善等人的行动力很强。\n\n消息传出去，各家也沸腾。\n\n沈棠目前居住在主营，而国都就定在主营不远处。此前给沈棠投简历被采用的人就住在都城附近的县镇。白日的消息一传回去，各家人心骚动。没有出身背景的只能坐在家里干着急，等着命令下达，有门路的开始到处走动。这一夜，多少人家彻夜未眠。\n\n第二日午后，沈棠陆续收到举荐名单。\n\n“员额都没满啊……”\n\n众人熟知沈棠的脾性，宁缺毋滥。\n\n每个人的名单都没有满员，多则二三十号，少则只有三五号，被举荐者名字后面都跟着他们被举荐的理由。粗略一看，整体没什么私心，当然，也不可能有多少私心。\n\n除了少数几个，其他都是孤家寡人。\n\n孤家寡人自然是公事公办。\n\n选择最能干活的！\n\n“季寿和图南的怎么没有？”\n\n亲卫道：“还未送来。”\n\n沈棠调侃道：“看样子，这俩昨夜府上最忙了。康家和宁家，姻亲也有不少。”\n\n她以为这俩的举荐名单要拖到晚上或者明天，结果说曹操，曹操到，没一会儿便有军士将两份名单送来。出奇一致，全部都是寒门出身。两份名单还有重合的人名……\n\n沈棠嘴角抽了抽。\n\n“倒也不用避嫌到这一步。”\n\n提拔寒门固然有好处，但他们出身偏低，陡然身居高位，也容易移了心性，还是要细细打磨锤炼才行。沈棠思忖片刻，提笔划掉几个人名，又添上几个看得顺眼的。\n\n全是门户比较小的世家子，才能品行都算不错，还有满腔热血。这些人能经历顾池和栾信等人的重重筛查，勉强可信。\n\n其他名单也仔细查看了一遍。\n\n基本没什么问题。\n\n褚曜这些人考虑都很周全。\n\n默契一致地选择空出副手位置，应该是准备再考察考察，谁表现突出再提拔谁。\n\n最终名单，她跟褚曜四人再三核实。\n\n褚曜、祈善、宁燕，三省主事，再加一个能力特殊的御史大夫顾池。五个人为了名单从白天一直讨论到了晚上才停歇下来。\n\n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句对话。\n\n沈棠：“要不要再给你们加封爵位？”\n\n“不用。”\n\n“国库发得出这么多俸禄？”\n\n“……”\n\n蜡烛换了好几根。\n\n直到营帐内的几块小黑板写满了名字。\n\n“好了，大致就这样……”\n\n她伸了个懒腰。\n\n褚曜等人看时辰不早也准备退下。\n\n沈棠让褚曜留堂。\n\n待其他人离开，她问：“无晦，官制这边算是解决了，但兵制还未咱们这边一直偏科，文心文士比武胆武者多得多。我数了数，帐下还真没多少能拿得出手的。”\n\n褚曜眸色温柔地望着她。\n\n“一切听主公的。”\n\n沈棠道：“那我也得顾虑一下你的心情，褚杰和魏寿，你更加倾向于哪个？”\n\n|ω`)\n\n标题果然不够用。\n\n(本章完)\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