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2章 【陈宴】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几小时前，亚楠市，沃克街33号公寓，阁楼。\n\n渐凉的晚风带走了不降雪的好天气里积攒下来的最后一丝暖意，从窗外透进来的变色光污染让视野内的一切都变得迷幻起来那些光晕来自沃克街新开的几家商铺。\n\n那些商铺提供许多奇怪的服务，包括但不限于皮下电子设备植入、定制电子瞳孔替换，以及某种类似于“灵魂出窍”的深度漫游互联网服务。\n\n从窗外透进来的变色光污染来源于这些商铺的广告牌，广告牌上大多是一些简单易懂且描述粗暴的字眼，亚楠市识字的人不多，生意人如果想赚大多数人的钱，就不能让广告看起来太复杂。\n\n就在如此变色光污染的熏染之下，陈宴眯着眼睛看完了《关于【残缺者】于现世中的身份调查》，视野停留在那张照片上：\n\n照片之上，是荒野中已经被破坏的【陈宴的脸】正是之前被他用蛮力强行切断了所有线缆，如今已经被荒野吞噬了一小半的【陈宴的脸】！\n\n这张照片是由一些小型照片拼接起来的，每一张小型照片拼接成了完整的脸部图案，所以陈宴一眼就认了出来。\n\n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在破坏了线缆，离开荒野前往机械蜂巢之后，有人去到了那里，拍摄下了这些画面。\n\n能进入荒野的不仅仅是他，除了【超越之门】以外，这世上有许多通往更深层次世界的道路这是陈宴早就知道的事。\n\n在【白术】那块【天梯BS-1225】芯片的帮助下，他理清了思绪，并明确了奥斯曼狄斯想要告诉他的事\n\n“这个调查报告的意思是，圣歌团内的某些人，通过对【荒野】中那个【陈宴的脸】的研究，推导出了未来将会发生的事。”\n\n他说完，立刻说道：\n\n“【推导未来】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按道理说，如果收集到的变量足够多，收集到的常量足够客观，条件足够严谨，确实能够推导出一些有可能真实发生在未来的事就像是模拟器一样。”\n\n他否定道：\n\n“但仅仅通过对一个人的模型构架，进行对整个世界未来的推导，也太扯淡了。\n\n世界又不是绕着他转的。”\n\n结合报告中的实际应用场景，陈宴用肯定的语气补充道：\n\n“世界不是围着我转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n\n如果世界是围着我转的，我特么现在还会连自己的身体都拿不回来？丧家之犬一般连家都回不去？\n\n奥斯曼狄斯不置可否，只是说道：\n\n“说不好，这个世界其实很诡异的，你完全可以把正常社会看成是一个位面，超凡侧社会看成是另一个位面，异常生物们生活的更深层次世界是第三个位面，三个位面相互干扰相互渗透，任何一个位面的任何改变都可能对整个世界造成影响。”\n\n陈宴皱眉道：\n\n“真是太他妈乱了。”\n\n奥斯曼狄斯又说道：\n\n“更准确的来说，研究这些东西的不是‘某些人’，而是圣歌团的【科学院】，里面是一群学术疯子，除了做研究之外，连勺子都用不好的那种。\n\n圣歌团的科学院，也是帝国【学院派】的其中一员，他们在过去自组建开始到现在的几十年里花费了大量资源，但并没有研究出很有价值的东西，他们的研究更像是一群科学疯子的自嗨，而不能对社会产生任何价值。”\n\n陈宴将自己最严重的疑问说出来：\n\n“话说回来，这份报告里面提到了【禁果】系列圣光投影，那是什么？也是圣歌团科学院的造物吗？是仿生人？脑机人？还是？”\n\n奥斯曼狄斯并没有给出十分明确的回答：\n\n“这就不好说了，【禁果】这个型号几乎从来没有出现在超凡侧社会的视野中，现在终于出现，恐怕是因为这一系列的产品到了实际应用阶段如果事实如此，你将很快就会再次听到有关【禁果】型号产品的新消息。”\n\n他看着陈宴的眼睛，向后靠在椅子上，将一本A4纸大小的薄书本放在右手食指指尖，左手轻轻一推，书本便在他指尖转了起来：\n\n“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n\n片刻的沉默之后，【白术】的脑机计算出了确切的答案，陈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n\n“他们感兴趣的不是我，而是【陈宴】这个抽象的概念。”\n\n奥斯曼狄斯肯定道：\n\n“对的，你终于明白了，【陈宴】是谁无所谓，【陈宴】这个概念背后代表的东西，才拥有真正的价值。”\n\n陈宴恍然：\n\n“怪不得总会有人把冒牌货下载到我的身体里，这说明值钱的仅仅是【陈宴】的存在，而不是我。\n\n我是陈宴，但冒牌货也是陈宴，任何一个备份都可以是陈宴。\n\n但【陈宴】只有一个，这个以【陈宴】身份生存在人类社会的存在，才是真正有问题的东西。”\n\n从异世界穿越过来，强行占据了这个世界【陈宴】大脑的我，和被下载到【陈宴】身体里的其他备份数据比起来，又有什么区别呢？\n\n奥斯曼狄斯吹了个口哨：\n\n“bingo！答对了！”\n\n他先用帝国语，然后再用天神州语，说了两遍“答对了”，然后宽慰道：\n\n“实际上，他们的研究和你半个便士的关系都没有，他们研究他们的，你过你的，他们甚至不会对你的生活产生任何干扰他们不会对【陈宴】的生活产生任何干扰，因为任何【干扰】都会让他们的实验产生更多的变量，而更多变量只会导致实验结果变得更加不准确。”\n\n陈宴听明白了，白术的【天梯BS-1225】让他轻易的理解了被耳廓收集到的一切信息。\n\n奥斯曼狄斯说道：\n\n“所以我说，除了生活之外，什么世界的真相啊，什么对真理的探索啊，什么自我存在的意义啊，这些听起来高大上的东西其实是完全没意义的。\n\n你即便知道了，又能怎样呢？\n\n你什么都改变不了。\n\n不如尽快找回自己的身体，该吃吃该喝喝，找个老婆生几个孩子，好好工作，享受生活，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n\n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活那么累干嘛？折磨自己干嘛？”\n\n陈宴恶狠狠的笑了。\n\n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笑。\n\n“他妈的。”\n\n他不知道是在骂谁。\n\n“我就是要搞清楚。”\n\n陈宴看着奥斯曼狄斯，但并不是在对奥斯曼狄斯说话。\n\n“我就是要搞个明白，这世界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n\n搞清楚有什么用？\n\n能得到什么？能让自己过得更好？能让整个世界都绕着自己转？\n\n能得到什么秘籍？能完成什么成就？能得到什么功名利禄？\n\n能拥有功率多大的肉身？能拥有算力多高的脑机？能拥有多强热能的武器？\n\n能每天多吃三两肉？能想睡谁就睡谁？能随时喝上想喝的酒？\n\n什么都不能。\n\n可陈宴就是想要搞清楚。\n\n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去做这件事，并没有任何利益的驱使，没有任何功利的想法，没有任何掺杂进来的复杂动机。\n\n【白术】的【天梯BS-1225】清楚而冷静的想明白了一切。\n\n如果非要给他一个动机，那便是寻求真正的“自我”他要搞明白自己到底是谁，到底在这世界上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n\n奥斯曼狄斯显然清楚他心中所想。\n\n但独眼少年依然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n\n“那可是一个大工程，可别直到死了都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一辈子耽误了，什么都没干成，什么也不是，活的连狗都不如。”\n\n他已经在时间长河中生存了如此之久，他的心已经和河床最深处被一切遗忘的顽石一般冰冷。\n\n陈宴阴阳怪气的冷笑两声：\n\n“耽误一辈子不要紧，要是耽误了几十辈子，几百辈子，还都活的什么也不是，才是白活了！”\n\n奥斯曼狄斯怒道：\n\n“你他妈！”\n\n他深呼吸一口气，收敛了愤怒，又做出那副“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n\n“陈宴，你不懂。”\n\n陈宴转移了话题：\n\n“话说回来，你怎么能得到这种报告的……这种程度的秘密，怎么也不该是你这么个外人能接触到的吧。”\n\n奥斯曼狄斯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敷衍并学着陈宴刚才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n\n“活了几十辈子时间，石头都成精了，总得变异出来点特异功能吧？”\n\n陈宴知道他不想说，而陈宴本身又对这个问题不算关心，于是就没有继续追问。\n\n“对了。”\n\n陈宴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奥斯曼狄斯。\n\n他看着那只本属于他的独眼，指着刚刚看过的那份报告，说道：\n\n“这图片里的东西，是被我破坏掉的。”\n\n他看了一眼照片，指着那张脸，说道：\n\n“这些线缆原本是从机械飞升密修会的【机房】里延伸出来，延伸到这张脸上的眼眶里，我当时害怕极了，内心混乱，就把这些线缆给扯断了。”\n\n“在我扯断线缆之前，这张脸还很清晰，能看出来是我的脸。”\n\n他在照片上的几个位置指指点点：\n\n“但在我扯断通往眼眶里的线缆之后，这张脸明显开始被【荒野】逐渐吞噬。”\n\n“直到这些照片被拍下来的时候，这张脸已经看不出是我了……几乎分辨不出面部特征了。”\n\n奥斯曼狄斯转移视线到照片上，明白了陈宴的意思，他按照自己的思路说道：\n\n“你破坏了这张脸，但圣歌团依然从这张脸上的数据分析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不愧是最强大世代中最聪明的一群人。”\n\n陈宴重复道：\n\n“最强大世代。”\n\n奥斯曼狄斯理所当然的说道：\n\n“历史是螺旋上升的。”\n\n陈宴又问：\n\n“这句话是你自己总结出来的，还是从哪里看到的。”\n\n奥斯曼狄斯回道：\n\n“是客观事实……算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n\n陈宴通过【白术】的脑机，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内心产生的一点小失望。\n\n奥斯曼狄斯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回忆的神色：\n\n“每个世代都有不同存在的遗留，不同之处在于那些遗留是否存在于现世，而那些遗留在现世的知识多少成就了后世代的文明。”\n\n“这是连每个世代最终的大毁灭都无法摧毁的东西。”\n\n陈宴追问道：\n\n“如果那些遗留被留在了【荒野】中呢？”\n\n奥斯曼狄斯回答：\n\n“你经历过【冰川世代】，应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才对。”\n\n陈宴当然知道被遗留在【荒野】中的东西，都被【荒野】打碎之后重新组合，然后成为碎片，融入整个世界里了。\n\n“那些前代文明的遗留，最终或许成为了某种不起眼的单一元素，进入了后世代人们的身体里，一旦到了某个时机，那些旧日的元素就会被激活，然后重新绽放。”\n\n奥斯曼狄斯说完了这句话之后，陈宴问道：\n\n“你想要从这些卷宗里寻找什么答案吗？”\n\n没想到，这一问竟然把奥斯曼狄斯问的有些癔症。\n\n独眼少年不知所措了老半天，才说道：\n\n“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n\n奥斯曼狄斯是老谜语人了，陈宴早习惯了和他说话的调调，完全没放在心上。\n\n“关于园长……威廉马斯特呢？现在冒牌货是大企业家了，见到威廉马斯特应该是很简单的事。”\n\n面对陈宴的问询，奥斯曼狄斯立刻表现出了一些无奈：\n\n“那家伙啊，现在是大人物了，一天到晚忙得很，我们可是没机会见到他呢。”\n\n陈宴问道：\n\n“即便你把亚人王之眼给了他？”\n\n奥斯曼狄斯坦然点头：\n\n“是的，他和你不一样，是能成大事的人。”\n\n陈宴轻易从这句话中听到了极大的嘲讽，于是说道：\n\n“等我把身体拿回来，就帮你去找威廉马斯特。”\n\n奥斯曼狄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说话时也是语焉不详：\n\n“那你可要想想清楚，然后抓紧时间才好，等他再做大一些，或许想要你回去的人就不多了。”\n\n他低下头，重新看向面前的卷宗：\n\n“即便是现在，与我而言，他能给我的帮助，比你能给我的帮助，已经有了差别。”\n\n无风的阁楼中，陈宴听着这话，智械义体感觉到了些许薄薄的凉意。\n\n(本章完)\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