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秦医生，人死了是会变沉的．（4千）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手机请访问 m.duxs8.com)()他笑意盈盈：“大概是你爱他，他不爱你。” “我爱他，他不爱我？” 她笑得灿烂，眼睛里闪着耀眼的星光：“秦医生，为什么我偏偏对你没有感觉呢？” 他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大概——你太帅了。”夹了一块排骨年糕放入口中，上海的小吃让人永远也吃不腻，“你不吃点吗？醢” 秦非皱了皱眉，依旧托着腮看她：“我不喜欢这么油腻的东西。” 夏承玉却不管，夹了块半肥半瘦的东坡肉递到他的嘴里：“来尝尝这个，不然你一定后悔的。” 秦非拼命摇着头，一脸嫌弃。后来夏承玉夹着那块东坡肉的手也有些酸了，脾气也上来了：“再不吃我就拿去喂狗了！缇” 秦非无奈一笑，忐忐忑忑的吃进嘴里，在见到她脸上调皮的笑意时，一张俊脸皱得更深了。 “哈哈，哪有人不吃东坡肉的……秦医生，你这挑食的毛病得要改改了。” 其实这红得透亮、色如玛瑙的东坡肉并不难吃，入口软而不烂、肥而不腻，刚才那样子是他专门做给她看的。 “承玉，你很反常，发生什么事了？” 最了解她的人不愧为秦非，夏承玉一下子缄默了，叫服务员拿了一瓶红酒，倒了半杯，喝了起来。 秦非没有阻止她，只额上的剑眉蹙得愈来愈深了。 “秦医生，我不治了，我想有尊严的死去。” 红酒的后劲儿大，半瓶下肚已有些醉了，胆子也大了。 秦非是出了名的理智，即使此刻正有一道雷直直从他头顶迎面劈来，他都没有多少大喜大悲或怒火，他永远是笑意盈盈的，正如此时他双手握拳手肘撑在桌面上，微眯着眼问道：“唔，那肯定有什么事情改变了你。” “是呀，真是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她面色一黯，随即又笑了：“我想更体面更平和的离开人世，我也不再愿意自己躺在冰冷的病床里浑身插着塑料管了，从前我愿意，现在却不愿意了……” “这些年，我见过太多仓皇离世的人了，脸上肿得厉害，嘴巴和眼睛都无法闭合，在icu持续强烈的灯光下，手脚被捆绑，浑身插着管子，拔掉呼吸机登时就会死去……我厌倦了这些了。” “承玉，你的病仍有百分之三十的治愈率……” “不了，我更愿意在生命油尽灯枯之际，在郊外看看风景、晒晒太阳、玩玩游戏或者毫无顾忌的吃东西，而不是躺在icu与死神较量。” 秦非维持着双手撑颌骨的动作没有动，当他沉思的时候就会这样。 “承玉你知道的，你体内的肿瘤虽说转移了，但幸好能作根治性手术的，而且我们医院在治疗胃癌这块是世界上位列前茅的。” 原先绑着马尾的长发已经被夏承玉放了下来了，黑黑柔柔的长发垂掉在秦非的那件外套的领子上，秦非心里难过的很，往日英俊的脸上的笑意尽数消逝了，嘶哑着道：“治吧，别放弃……我不想你死……” 他看着她，对方那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紧接着黯淡无光，要说的话竟如鲠在喉，最后他只是沉沉静静看着她姣好恬静的容颜，任由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着。 “秦医生，人死了是会变沉的……” 当初夏承玉的姥姥死去时，她跟着三位抬灵的叔叔将棺材抬入坟墓时，那时姥姥已经不够五十斤了，短短几步路他们都抬得直喘粗气。她永远也忘不了，下葬的那日，天死沉死沉，荒郊野岭的公墓林子尽头斗大斗大的黑乌鸦“呱呱”怪叫着，冲破浓密的丛林在阴沉的上空四处盘旋，太阳的金光早就被乌云遮得密不透风，她很清楚的记得是因为有几坨灰白色的粪便掉在了乌黑的棺盖上，那是乌鸦的粪便。 传说，死者下葬时，有乌鸦盘旋者，为不详。而那个冬日，姥姥终于没有熬过去，在冰冷的icu里去死时，她已是胃癌晚期了，死的时候光秃秃的头，牙齿也全没了，四肢瘦的像竹竿。 夏承玉死也没有想到，这样瘦的人死了抬起来却死沉死沉的。再后来她想，大概是那些昂贵且对身心摧残猛烈的药令姥姥的灵魂永远搁浅住了，所以灵棺才会死沉死沉的。 “承玉，你别这样想……” 她目光缱绻，轻啜着杯里殷红的液体，面容平和不知在想些什么。 “别喝了，喝酒伤身，更何况你原本就不能沾酒，这已经是过了。”秦非还是伸手夺去了她的酒杯。 夏承玉轻轻柔柔的笑，“秦非……我更乐意我死的时候，全身化作了骨灰，随着湍急的河流汇入广袤蔚蓝的大海，抑或在高耸入云的巍峨山巅随风而逝，这样不管是江河日下还是云翻雨覆，我也长长久久与自然融合一起了……” “……” “我不再愿意死在厚沉黝黑的淤泥底下了，在永无尽头的黑暗中，与蛆虫为伍，臭气为流，还要忍受无止无休的啃咬……秦非，你知道的，我受不了这些……” 这一瞬两人齐齐静默。 气氛突然有些悲伤了，秦非深吸一口气，咧嘴一笑：“承玉，我们别想这些难过的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嗯。”她低着头，瓮里翁气道。 “你有去处了吗？” “有了。” “你打算住到哪里？要不，你来我那儿住吧，我一个人住着一套公寓宽敞得很……” “不了……”夏承玉弯着眼睛笑了，露出一颗颗饱满的贝齿，这些年她也习惯了在秦非面前毫无顾忌的笑着，不管真情假意，他都会认真的聆听着，而这也是她肆意的缘由。“他给我了一千万，我打算先去福子那凑合一阵子，再在附近买一间公寓……嘿嘿，秦医生，我也要准备去享受生活了。” 秦非虽是在笑着，两排长长睫毛也一眨一眨的跳动着，但认真去看会发现他富有魅力的黑眼仁微眯着，这通常是他不悦的前奏。 “你醉了。” “不，我才没醉……哈哈，秦医生，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吗？秦非绚烂迷人的笑意微微顿住了。 他也不知道。 三年前，他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外科医生了，并且还是抗癌中心放射线科专家。他很清楚记得那日，他对到上海圣心医院接受癌症的夏承玉一见钟情，她长得很美，是那种温暖亲和的美，她笑起来啊，活像了一朵出水芙蓉，芬芳美丽而风情万种。他开始不顾一切的爱上她了，作为她的主治医生，作为一个男人，他给了她一切的爱和温暖，可他知道在她并不喜欢他，他早就看出来她如此顽强与病魔垂死挣扎就是为了回到她心爱的男人的身边。 他早就知道了她不会喜欢他的，更谈不上会爱上他。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喜欢在她身边用尽一切办法照顾她呵护她，只要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温暖就很满足了，他秦非从不再奢求什么了。 “别、别对我这么好了，秦医生……别对我这么好了……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回报你了……别对我这么好了……” “呃……呃……” “承玉，你醉了。” 秦非走过去，她已经喝得醉眼朦胧了，乌黑的头颅随着小手趴在桌面上，脸颊殷红似沁血，嘴里喃喃而语，还打着酒嗝，他无奈一笑，捋了捋落在她酡红侧脸上的几缕碎发，“都叫了你别喝了，你还喝，什么时候你也能听听我说的话呢，叫你爱惜自己了，你偏不爱惜……承玉，你偏要折磨你自己让我难受吗？” “唔……” “好冷。” 他眼眸一动，性感的唇微掀：“还冷吗，大衣都给你了，我的体温也给你了，还有我的爱……怎么还会冷？” 清净的包厢里，暖气开得十足，秦非只觉得自己穿着衬衫的脊背之后已然淌了泊泊的热汗，然而底下的女人还出口呢喃害冷，他不禁轻笑出声：“是、是了，你最大。” 说着他弯腰将她抱起身，他身形健壮而高大，平日里也只是穿着牛仔和t恤了事，如今穿着裁剪得体的西服更显得他魅力非凡、矫健有力了。他双手抱住了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前台。 前台小姐从没有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登时脸就红了，她小心的瞄着他怀抱中的女人，声音也结巴了：“先生，您、您要付账吗？” “嗯。” 秦非把一张银行卡递给她，“没有密码。” 前台小姐已经羞得面红耳赤了，没想到这么男人的嗓音竟也出奇的好听，真的太有磁性了。 “好的，先生，请您稍等，马上就好。”前台小姐不知不觉中，捏着嗓子说得很是轻柔。 秦非怀里的夏承玉却挣扎起来了，“秦医生……你、你放下、放下我……我要、我要喝酒……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他一手搂紧了她，低低道：“承玉，别闹。” 一听到对方拒绝了她，她哭得更凶了，眼泪登时就掉了下来：“呜呜，你欺负我，你就会欺负我，我就是要喝酒……呜呜，我要喝酒，你为什么要凶我……呜呜……” 知道她是无意识的酒后呓语，秦非还是较真了，他慌忙拍着她瘦弱的脊背，低低哄她：“承玉，你别哭了，别哭了，我不是不给你酒喝，而是……而是你的身子受不了那么烈的酒，我回去再给你榨点新鲜果汁喝好不好，味道很好的，还不伤身子，比酒还好喝……” “真的吗？”在他怀里闹腾的女人瞬间安静下来了，眨着一双眸子眼巴巴的看着他。 “嗯，是真的。” “嘻嘻，那你快给我喝……呃、呃……”她又打起了一阵阵酒嗝。 秦非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英俊迷人的眼梢里全是笑意：“好，给你喝，乖乖睡一觉后就能喝了。” 不知是他的嗓音太有磁性令她昏昏欲睡，还是酒精的麻痹令她丧失了知觉，她只知道双手紧紧拽着对方身上的衬衣，磨蹭着他醇厚炽热的胸膛，不再放手了，就像梦里好几次出现过的场景一样——在炽热的午后，他抱着她踏上陈旧弄堂里的楼梯，她静静拽着他胸口上温热的衣料，心如鹿撞。 “墨、墨哥哥……别再不要我了……别……” 秦非垂下眼睑，“乖，乖乖的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先生，好了，您的银行卡。”前台小姐羞得连耳垂都红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对女朋友这么温柔的男人，还长得一副惊天动地的帅气脸蛋，要是他是她男朋友啊，她死也愿意了。 “嗯，谢谢你了。”秦非抽出一只手接了过来，对她绅士一笑。前台小姐当即就酥了，“不、不客气，先生您走好，欢迎您下次光临啊。” 秦非淡然一笑，转身就走了。从小，他便知道自己长得不难看，周围也总是围绕着很多莺莺燕燕，但他也从未放到心上过，直至那日清晨微雨，他在那间冒着强烈白光的病房遇到了她，自此，一颗心不可避免的沦陷了。 直到秦非高大帅气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时，前台小姐才懊恼自己没有开口向他讨要电话号码。 秦非有些好笑的看着怀里的她，自她喝得醉醺醺的就化成了一只初生的小海豹了，抓着他的衬衣死都不放手，还不时眨着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眸哼唧哼唧说要喝酒。 担心她明天醒来会因为宿醉而头震欲裂，他想到厨房里给她做一碗醒酒汤，偏偏她就要这样缠着他，连半步都挪不开。他也尝试去掰她的手指，可一碰到她的手指，她就会哇哇大哭。最后他也无计可施了，无奈笑着：“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最大。” 秦非把夏承玉妥妥的放在他的床上，自己也随着她倒下去了，“承玉，睡觉老实点，不然明天你又会恨我了。”他用手轻轻抵住了她那向自己胸口拱来的小头颅，“乖，快睡吧，睡醒了一切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