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柱山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手机请访问 m.duxs8.com) 日子在平淡无奇中飞逝着，王睿依旧坚持去学校探望方静华。已经是五月了，里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她现在住在学校里几乎不回家。王睿知道静华现在很用功，他心疼她，没隔几天就送一堆好吃的去给她。静华接了东西，话不多说就回去学校。同学在她身后羡慕的目光她根本就没感觉到。回到宿舍里，挑出自己爱吃留一点，也给伊远留一份，其他的马上分了去，所以说只要王睿一来，马上就有人告诉静华，跑腿最快的也是得到最多的人。每个女生都爱死了静华，关于静华在学校的一举一动，王睿也轻而易举的知道了全部。得知静华学习总是到零点，天不亮就又起来背英语，王睿跑的更勤了，最多隔一天就会出现，任由静华的同学打趣他，也从来不恼，反而觉得自己是和静华在并肩战斗的人，心里满满的是幸福。虽然静华从不多说话，甚至只叫人去取了东西，说自己没空，他也不生气。 伊远开始更加沉默了。伊志强的事情他没有告诉静华，依着静华的脾气，是要去找伊志强算账的。他默默的将自己的学习笔记，趁着教室里难得没人的时候放在静华的课桌斗里。静华用完了也会默默地还给他，顺便把自己不懂的问题写给他，也把一堆的零食塞进他的书包里。因为不想惹人注意，伊远没有拒绝她。一切都在不言中！而教室里，每天都处在战争的硝烟中，每个老师和每个学生都在无声的打仗，打着高考这场人生的战争！ 黑色七月临近了，这天的下午是高考前的体检，要去镇上的医院，放假一个下午。交通不便，去镇上要步行两个小时。几个月以来几乎没有休息过的学生们却还是各自带着书本，准备在路上边走边复习。家里有自行车的父母都来学校门口等着孩子。王睿早早的到了，等到最后，才看见静华拉着满脸不情愿的伊远出现了。他知道这是必然的，所以也没有多说，跳下车，打开车门等着他们。 静华和伊远上车了，王睿赶忙坐上车准备发动车子，静华却说等一等。只见他们班的陈冬梅还站在校门口，焦急的看着路上的来人，接她的人还没来。陈冬梅是附近单位的子弟，不住校。平日里和方静华水火不容，她是看不惯方静华的众多同学之一。理由当然是她那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还有王睿的不断的殷勤。他父母虽是工人，却因为家里有五个孩子家境也并不好。她是老大，原本昨晚她爸爸说好的今天送她去体检的，这会儿人都快走完了，却还没有来。现在出发走路去，又没伴也可能已经来不及了。看见静华和伊远走出来，她把脸扭向一边去，心里又气又恼又嫉妒。 车上还能坐下，和我们一起去医院吧？静华下了车，走到陈冬梅的身边说。 陈冬梅愣了，回过身来说不出话来。走吧，别犹豫了，静华说着拉起她的手，把她推进车里。自己也坐进来。王睿这才发动车子，开往镇上去。 黑色七月，经历过高考的七零年代都这么说.在散发着油墨味的习题中，没有日出和日落的概念，天气很热，穿着背心的男生胸前都是被试题上油墨染黑的痕迹，很难清洗掉，或许也是懒得清洗。女生多半剪了短发，没剪的头发也总是松散的胡乱系着，乱蓬蓬的。教室的上空当然没有厚重的云层，可是却有着黑云密布般的压抑的气氛。偶尔有哈欠的声音传来，就会有接二连三的人跟着打哈欠。每天都是复制版，复制着前一天的日子，只有时间在不停止的流逝，无论是你努力着想最后一搏的，还是在死撑着走到底的，亦或是随着大流装样子的，最后的最后终于还是结束了！ 当九号的下午，考试结束了，王睿等着静华，又去隔壁镇上接到伊远和陈冬梅，叫他把车开到山里伊远家的沟口下面。这是静华事先安排的，伊远不知情，上了车才明白静华的意思。伊远曾经想过是和云瑶还有伊志强加上静华四个人考完后一起去爬山的，之后不久云瑶出事辍学，伊志强也退学上班，这件事情他也就放弃了。听了静华的想法，他也只能答应，又发愁自己家里住不下，只能到家了再说吧？ 你考的怎么样？静华问伊远。 感觉不太好，你呢？ 不好，肯定考不上了。静华说。 咱们不说考试的事情了。已经考完了，好坏也都不能改变了。坐在前排的陈冬梅说。 就是啊，冬梅说的对。静华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王睿也说了句。他的心里高兴着呢，静华终于不用再那么拼命，他好像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到了李家河了，前面没路了。我找地方放车，你们先等我一会儿。王睿说。 三个人下了车，等在路边。 静华建议一起就在李家河吃了饭再去伊远家。伊远说去自己家吃，省的花钱，冬梅不置可否，正 说着，王睿停好车过来了。 就听觉得吧，我们这么多人，伊远家里也没准备，麻烦着呢，咱们吃了再上去。何况你们才考完，也该庆祝一下子嘛。王睿帮着静华说话。 那就这么定了，走吧！静华笑着说，不去看直摇头的伊远。 四个人坐下来，静华点了三个菜，叫了两瓶啤酒，开了，给每个人满了一杯。客人原本不多，很快菜就上齐了。 来，来，来，都端起来，为我们的解放干杯。静华率先举杯。 伊远和王睿一饮而尽，冬梅小呡了一口，静华喝了一大口，刚想继续喝完。伊远和王睿同时说，你不要喝完。冬梅就一笑，静华呆了片刻，放下杯子。王睿颇有主人的口气：来，大家吃菜，酒慢慢喝就好。 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商量着明天的路线。伊远说周围的山里他都走遍了，最好玩的是天柱山，就是太远了，五月杜鹃满山遍野的开在山梁上，好像燃烧的火焰一般。现在恐怕去就没有杜鹃了。 那个路线除了挖药的人很少有人去，还有野羚牛和野猪出没。冬梅就说那就去近的地方啊，王睿问静华想去哪里，静华说当然去远的地方了。冬梅如果不想去就叫王睿送她回家。静华这么一说，冬梅马上说她不回家，大家就都笑了。吃完饭，王睿去给了饭钱，问伊远还要准备什么，伊远就和王睿去了隔壁的小商店。买了两瓶啤酒喝一堆副食。点心和鸡蛋糕什么的，那个时候的小店里也就只有这些。王睿抱怨静华不提前告诉他好做准备，静华笑着说原计划里就没有你，怎么提前告诉你啊？冬梅马上意识到她原本也在计划外，脱口而出说：那原计划里有谁啊？伊远担心的看了静华一眼，静华的脸色沉了，什么也没说。冬梅明白自己多嘴了，不敢再开口。 伊远走在前面，静华跟在他后面，冬梅就随其后，王睿跟在冬梅后面，一起顺着羊场小道往伊远的家里走去，一路上没人再开口。 太阳正落下去，天渐渐黑了。伊远走的很快，静华努力的跟着，冬梅身子微胖，不多远就气喘如牛了，王睿还好，毕竟他在家里也时常跑东跑西的人又轻巧，倒没什么。冬梅走不动了，渐渐和前面的人拉开了距离，王睿心里急也没办法。 翻过前面的坡就到了，这里是山梁。伊远回头对静华说着，一边停下来等着她。 伊远转过身去看太阳，那一瞬间他就被定了身一样站在那！静华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紧追了几步喘吁吁的站在他身边。天哪！好美！静华惊呼道！ 太阳在他们对面的山梁上，如同一轮火盘，跳动着，似乎是不愿舍弃什么一样的不肯落下去。天空中没有一片云，湛蓝的让人怀疑那不是遥不可及的天，而是我们举手可得的一副柔软的缎子。蓝天下，夕阳里的山梁下面，罕见的没有过高的树木，宛如一片草原，草丛间是开满了红黄蓝紫各色的小花，这就是一片花的海洋。狭长的花海被绚烂的夕阳渲染着，神秘的犹如幻境。一对硕大的黑蝶在花海里翩翩起舞，伊远想起来《梁山伯与祝英台》里的化蝶，眼前的黑蝶不正是他们吗？ 伊远和静华就那样并肩站着，目光随着那起舞的蝴蝶跳动着，宛如雕塑。许久，太阳落下去了，花海一点点的淹没在黑暗中，化作浓密的水彩画一般，消失不见了。 王睿赶了来，看见他们两个呆立的背影，叫了一声：哎，你们干嘛呢？ 没人回答他。他也只好停下来，冬梅还在后面。 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冬梅的头顶在树林间晃动，王睿拍拍伊远的肩膀，说：哎，怎么了？你们。伊远这才不舍的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静华也回神过来，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刚才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几乎不敢放开呼吸。静华低声问：伊远，你每次回家都能看到这么美的时刻吗？伊远摇头：不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我都不知道这里有这么美。 你们在说什么呢？哪里美啊？王睿环顾四周，没看到什么，倒是天更黑了，树影模糊起来，山风也凉飕飕的，吹得他身上凉飕飕的感觉很舒服。等到冬梅赶上来了，他们继续往前走。除了冬梅叽叽喳喳的说了几句抱怨他们不等她的话，伊远和静华都没有开口。王睿心里纳闷，静华不说什么，他也就什么也不说了。到了家门口，伊远似乎是自言自语，有好像是对静华说了一句：我一定要把它写下来！ 王睿听见了感觉莫名其妙，说|：你说什么呢？写什么啊？静华却只是看着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平时伊远十分钟就能走到家的，为了等他们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终于快到了。他的一大家子人正等着他考试完了回来一起吃饭呢，煤油灯已经点起来，伊远还没回来。伊远的母亲含着烟嘴，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刚吸足了一口烟，准备悠长的吐出来的时候，忽然看见他们，差点被烟呛到。急忙站起身来迎他们：远儿，是你回来了吗？伊远答应着：是我，他走到了母亲身边。 凑合在伊远家里住了一晚，静华第一次体验到了山里的夏天是如何的清凉舒爽。清晨伊远叫醒她的时候，她开玩笑着说：真想就住在你家，再也不下山了。又凉快，还没蚊子，不用闻呛死人的蚊香味。我总是和我妈说那蚊香没有熏死蚊子，把我倒是快要熏死了。伊远笑了，这个静华说话没有过大脑，她凭什么住在我家，再也不走了？可是他什么也不说，只时挨个叫他们起床吃饭，既然打算爬山当然要走早点。 胡乱吃了早饭，拿着昨晚买的东西，用书包装好了。伊远背着，四个人就一起出发了。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公路边上。伊远指着河对岸说，我们就从对面的那个沟进去。咱们现在下河道里去，这里有条近路，不用再绕路过河了。 这里是河道最宽的地方，经年累月沉积下来的河沙，在这里铺开，好像一个葫芦的肚子，。河道里长满了各样的灌木，还有野生的桃子，都还是青色，毛茸茸的。偶尔看见小如鸟蛋的红杏挂在繁茂的枝头上，一大片白色的花树开在河岸边，在晨风里摇曳生姿，宛如落在河里一片片的白云在翻涌。伊远说：或许能看到杜鹃花也不一定，今年的夏天来的迟，山里更迟。 他说起自己独自去那里挖药的时候，曾经看见过山顶上成片的杜鹃花一起绽放，如同燃烧的火焰，更像是偷偷下凡的仙子晾晒的红裙铺在那里。伊远的描述更加勾起几个人的兴致来，他们加快脚步穿过河道，终于到达对面的山路上。 伊远停下来，严肃的看着他们几个，说：后面的路很长，从现在开始就不能打退堂鼓了。我先说好，谁不想去，顺着这条路就可以走回学校去。进了山，再想退就不行了。前面大概要在沟底走十几里的路。不太难，就是远，河道里有水，也很凉快。 冬梅似乎有点犹豫，看看静华，又看看王睿。看他们丝毫没有退回去的意思，她不再说什么。 一路的草丛漫过了腰部，很快，露水就打湿了他们的裤腿。冬梅心里渐渐的后悔，觉得自己想接近王睿为之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却不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