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北上罗杞(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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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手机请访问 m.duxs8.com)我楞了片刻,随着玄璃和小五一起见礼,他先是注视我,然后含着淡笑望向我身后两人说道:“能在这里得遇玄少主实属不易,太子妃已经设下宴席,路远,你先带玄少主和任副将前去嘉钰殿。撄” 待众人散去,我无措的站立,他如静默的石像寸目不离的看着我,为了缓解尴尬气氛,我轻咳一声微微向他俯礼:“多谢殿下?” 他毫无情感的扯动嘴角:“谢我什么?此事你该去谢谢三皇子。” 他的回话让我无言以对,大概我的落寞谨慎终是让他不忍,只听他略微叹了口气:“想必你也知道此次北上,我已知会太子妃让你随行,若有机会便会如你所愿放你离开,只不过在此期间,无人知道你的身份,所以希望你暂时能同他们保持距离,以免多生事端。” “请太子放心,非鱼知道轻重,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明楼,不论是让我伴随落棉姐还是今日特许外臣入内,或是日后的放我离开,此恩此情无以为报,来日愿立长生牌祈祷殿下身体康健,寒晏国泰民安。” 他本欲离开的身影停滞,转回头:“大可不必,所做这些无非是报答昔日救命之恩,今日我把一切还清,你我从今再无瓜葛,明楼……不要再叫了……偿” 说完无半点留恋转身离去,这就是我想要的结局,本以为会心生欢喜,却为何悸痛难忍,我终逼他放手,一丝退路不留,于他于我之前的种种牵扯到今日画成一个完整的休止符。 不论结局是否完美,过程是否残缺,那些曾经的息息相关,虽然短暂却终将美好的保留。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自打入了宫就鲜少见到落棉发自内心的笑过,我回去之时,她似已有些微醺,醉颜轻绯,眼里多了抑控不住的柔情暖意。 玄璃始终带着宠溺微笑看着她,我怕此等情景被外人瞧了去,嘱咐不相干人在殿外候着,只留下雪娃伺候。 小五满面红光,见我进来忙起身相迎:“非鱼,你也一道来坐,快和我们讲讲这一年来你是怎么过活的。” 我略显局促:“这不合规矩……” 落棉笑着说:“无妨,今日这嘉钰殿无主仆之分,只有亲人相见,你就坐下同饮几杯吧。” 我只得依言坐在小五身旁,雪娃嬉笑着端着酒壶上前斟酒:“今日我便也伺候你一回。” 看着她的神情我忍不住开怀,指指玄璃和小五:“这位是我们灵烟的少主,也是玄歌的兄长玄璃,这位是小五任亦尘,这位是我在宫外认识的好姐妹金雪娃,和玄歌也是极要好的,多亏他们一家人的照顾,我们才走到今时今日。” 我们的轻松愉悦感染到雪娃,她上前为各位再斟一杯:“早就久仰各位,往日里非鱼和玄歌时时将你们挂在嘴边,今日可算得见。” 小五听了大喜,站起身端起酒杯对向雪娃:“相识便是缘分,小五感谢金姐姐这段时间对玄歌和小丫的照顾,我干了这杯以表谢意。” 雪娃也不扭捏,为自己倒了一杯与他对饮,我轻轻拉下小五:“这是宫里小心酒后失言。” “你还是一点没变,跟以前一样谨慎,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玄璃与落棉不时对饮,虽不说话,万般情意都尽在不言中,我却惊奇的发现,此时再见早已没了心痛刺感,不知何时我已将青葱岁月的那份稚嫩情感放下。 我因此而窃喜,现如今我可以坦然面对,就连含笑看他都可以自在随意。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我朝玄璃举杯展颜,被不羁岁月抽去眼中浓情重义,坦然明媚的我让玄璃先是一愣,随即释然,原来同生同长的情谊真的可以淡化所有隔阂,重逢的喜悦也能让过往的伤痕烟消云散。 我们热闹的畅谈,仿佛在连天山之时都未有过的其乐融融。 小五不再豪饮,偶尔浅尝辄止,我便纳闷的询问:“怎么?醉了不成?” “作为武将时刻要保持清醒,怎可任意而为。” 他正儿八经的说辞不禁让我和雪娃莞尔。 “何时昔日那个只知道吃喝玩闹的小五都变得如此成熟识礼,看来这一年多的历练没白白浪费。” 我笑着打趣他,他挺挺胸昂着头一本正经的回我:“别忘了,我比你年长,打小你就没叫过我一声哥,现在我们都成年了还和小时候一样欺负我,幸亏玄歌不在,不然岂不是没了活路。” 我受不了他此等模样,揉着肚子忍着笑:“好了,好了,是我的错,小丫向小五哥哥赔礼。” 然后只见他得意洋洋的露出整齐的牙齿,喝了我敬他的酒:“这还差不多。” 屋内人都为他憨直的旧时模样忍俊不止,正在嬉笑间只见南宫彧未带一人走进来。 我们忙起身见礼,他笑着说:“别我来了就扰了大家的兴致,今日是家宴,不必守那些虚礼,本宫也是忍不住前来凑个热闹,在外面听见你们的笑声就知道不虚此行。” 落棉忙将身侧的首座让了出来,又有宫女撤了旧席换上新肴,他端着落棉刚刚为他斟满的酒杯:“都坐吧,还像先前那样说笑才好,不然本宫就难辞其咎了。” 大家落座,却不似先前那样放肆无束,小五这时再复起身:“微臣多谢太子殿下对灵烟的宽宏和对小丫的照拂有加,族主说,亏得有殿下,不然恐怕灵烟和小丫都难逃罪责,微臣日后定当竭力为寒晏效命。” 南宫彧抿着嘴笑笑:“你便是任亦尘小五吧,倒是实在,你口中的小丫莫非说的是玄非鱼?” 小五尴尬的挠挠头:“请殿下恕罪,微臣忘了规矩,又叫了非鱼的小名。” “坐下说话吧,本宫说了今天是家宴不必拘礼,原是知道非鱼是玄少主赠名,却不知小丫是其小名。” “是啊,还是我娘给她取的,久而久之全族就这么叫开了。” 我暗暗递了个眼色给小五,生怕他说错话,南宫彧瞧见,淡淡一笑:“无妨,本宫喜欢直爽的人……如此良辰没有丝竹管乐助兴实属憾事,本宫听闻玄少主是个中好手,只可惜当日非鱼在宴会上吹奏的西洲曲已曲没音闲,再无幸听闻。” 我心内暗吃一惊,不知他此时提及西洲曲是否是因他一直对玄璃明知此曲为禁曲还传授与我之事耿耿于怀,或是有心试探。 玄璃神色未见异常,如故的淡雅镇定:“非鱼竟在夜宴上吹奏过此曲?都是微臣糊涂,微臣从未料到她会离开连天山来至皇宫,所以当初并未提及西洲曲乃属禁曲,想必当时定有一场风波吧,微臣罪该万死。” 南宫彧听闻牵动嘴角:“玄少主也不必自责,好在事情已经过去,虽有惊却无险,今日咱们聊些愉快的,连天山是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本宫也是在太子妃及笄之时去过一次,已经感受到那里的神秘美丽,却始终遗憾并未细致游赏,一直有心想再去瞧瞧,奈何国事繁忙尚未能抽身。” 落棉为他斟酒,浅笑盈盈的回到:“所言非虚,虽比不上皇宫的富丽壮观,却是别有一番雅致。” 小五接过话来:“小时候微臣与玄歌非鱼经常去洗月泉,非鱼抓兔子捞鱼都是好手,她和玄歌又都贪杯,常常哄骗我去偷邱伯的酒喝,为此邱伯还和族主我娘告过状,挨了我娘几顿好打。” 他一番话就连一旁正襟危站的雪娃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无奈的在底下踹了他一脚,他立时夸张的瞪眼看我:“你踢我干嘛?我又没说错,哪次不是你和玄歌怂恿的,结果挨罚受罪的都是我。” 我实在没了办法,只得红着脸垂着头。 南宫彧收了笑声:“这么说洗月泉之美足以让你们流连忘返。” 我猛地抬起头看他,他负伤困于谷中,泉内水洞将养的事他知我知,不知他此时提及到底所谓何意,我真担心他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玄璃悠悠启口,声音如昔般柔润:“却是很美,尤其早春,整日飘着木兰花雨,谷中百鸟啼唱,岁月悠长,静怡莫好,有机会殿下一定再去看看,那是一个让人忘却红尘纷扰的好去处。” 看着大家迷醉的神情,我的思绪一下被带到那些无忧的天真岁月,那里用尽我所有欢声笑语,将无知轻狂淹没此间,我怀念木兰花雨忘情的舞纷飞,更怀念银色长河迷醉的月将洒,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再抬头一下对上南宫彧望着我沉思的双眸,只见他挑挑眉,暗暗苦笑:“如此景致此生不能好好一睹却是憾事,本宫决定,此次北上正路经连天山,届时便在那里流连两日,以慰太子妃的思乡之情和你们的梦寐之意,也可了断本宫多年的夙愿。” 说完抬眼深深直视我的方向,了断?他坚定的眼神告诉我,他要在我与他的初识之地斩断我们之间的一切纠葛,那曾来不及的一切相思迷恋终要回到最初来结束。 剩水残山,满瓮美酒将是最后离别极好的赠品,或许只有这样我们便不再留恋,不再难舍,不再妄想,不再期盼…… 罗杞乃属北狄,苦寒之地,此次北上光是物资就整整几十箱,随行的御医,官臣,婢女,侍卫不下百人,赶上一个部落的迁徙,大概这样的劳师动众只为显示堂堂寒晏的国富民强,也是为了一探边境的虚实。 宫中之人一辈子未踏出皇宫的比比皆是,何况此行路途之远时间之久,所到之地众多更是百年难遇,所以能够伴驾随行的都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临行前皇后在乐慈宫召见了落棉和承安,她命人拿出一串十八子紫檀念珠,色泽光润毫无半点瑕疵,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这是九梵山净隐寺方丈所赠的一对紫檀念珠,一串给了落棉,这串便与了浮儿吧,要日夜佩戴,可以安神养气,哀家盼着你们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隐隐淡淡的檀木香气却是能叫人心安神清,我瞧了一眼落棉手上,的确带着一串一模一样的念珠,承安忙接过带上,跪拜谢恩。 八月二十九北上的队伍整装待发,皇上携各宫妃嫔在城楼上践行,浩浩汤汤的大队人马渐渐离宫,城中百姓跪地回避,拥满了百里长街,空前的壮观轩昂。 出城之时已是午后,我与雪娃陪同落棉坐在宽敞豪华的马车里,说是马车,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落棉斜倚在白色狐裘毯上假寐,我和雪娃刚刚撤去膳食摆上茶水果品,雪娃推开车窗掀起车帘一角,忍不住兴奋喜悦。 “非鱼,你快过来看,从前在仙人村不觉得秋收农忙的季节有多美,现在看看果真是不一样的。” 我刚好放下手上的茶杯,听她说到也来了兴致和她一同趴着窗沿边往外看,秋风习习,吹的麦浪一***起伏,像极了黄色花海,远处还有农户忙碌的身影,感觉非一般的身心愉悦。 落棉悠悠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有一种慵懒的宁静:“那是心境不同看到的事物也大相径庭,忙着收割的农户只会想到温饱,怎会有闲心去欣赏,你们看到的美景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果腹的食物罢了。” “太子妃说的没错,以前在乡下,只会盼着丰收,一年到头不用挨饿便是好的了。” 雪娃合上窗子放下纱帘含笑说道,远行也会让尊卑有别的心靠的更近一些。 “落棉姐有没有腰酸?要不要停车下去走走?” 好在马车是行驶在平坦的官道上不至于颠簸太过疲惫。 “还好,不必折腾了,天黑之前就会到行宫,暂时还能忍耐,你们要是觉得乏累便下去走走。” 雪娃给了我个暗示的眼神,我轻声说道:“你且去逛逛,我来服侍,前面马车也有人下来舒展筋骨,别走太远,早点回来。” 雪娃早就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由于人数众多,车行的一直缓慢,给落棉披了件锦袍,我站起来伸伸腰肢,活动一下身体。 忽然车门打开,南宫彧正预备上来,见我此等模样楞了一下,我急忙摆正身体,落棉也睁了眼,让了空位给他:“殿下是骑马累了?” “不累,这会儿有点起风了,过来看看你可还习惯。” 落棉微微一笑:“臣妾还好,只是这两个丫头有点坐不住了。” 南宫彧抬头看了我一眼,端起我刚刚为他斟满的茶水:“这里不比皇宫,也不必太过拘束,傍晚便会到行宫,明日下午再行出发,此次出行女眷甚多,着急赶路只怕吃不消。” “奴婢也下车走走,殿下和太子妃说说话……” 不等他示意我便下了马车,风确实大了些,远远就能看见雪娃像个蹦跶的小鹿和别宫的侍女说笑着,我快步赶上她。 “你怎么也下来了?谁服侍太子妃呢?” “殿下在车上,车外有小宫女和內侍,有事他们会喊咱们。” 雪娃撩撩被风吹乱的头发:“这里的空气真好,好久都没这么舒服过了,等咱们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季节了。” “不管是什么季节,我想那时候玄歌会陪在咱们身边的。” “一定会的,殿下不是说要转去连天山嘛,到时路经仙人村,不知道会不会见上青山一面。” 雪娃有些羞涩的小声说道,我侧眼看着她,不自觉的笑意满满:“太子说正好要去看看仙人村的重建情况,想必会在那耽搁些时辰。” 我几乎是凑在她脸上说的,看着我戏谑的表情,狠狠的咬着牙,亮着拳头,如果是平时,我想她的拳头早就落在我身上了,我忍不住捂着嘴笑,一抬头正好遇见易千绝身骑白马向后瞭望,我收敛了笑意示意雪娃回去。 行宫像是一个小小的皇宫,却更充斥着别样的温和,用过晚膳落棉早早歇下,雪娃过于兴奋瞪着大眼毫无睡意,我便拉着她陪我上夜,我们手拄着围栏看星星。 “这都过了十五,月亮还是这么圆。” 她的声音有丝放松后的慵懒,天高月圆星亮,假山上流淌的水声清脆好听,这时别的院子响起管弦之声,寂寥悠远,这首曲子我只听过一次便记忆犹新。 那是多年前第一次在洗月泉遇见玄璃和落棉时他们合奏的曲子,此时少了琴筝,格外显得呜咽落寞,我看见落棉房里亮起了微弱的烛火,有小宫女细碎的脚步声。 前院遥寄相思无语,侧楼远递红泪凝噎。心忽的变得凄凉,响起那次莲池旁落棉曾说‘今后你我各安天涯,每年,托人送来一页琴谱,我便知你安好’。 如今她已嫁做他人妇,而他要守着这份挚爱悲情到死方休吗?比起死别,生离有时更叫人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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