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多子旺族（1）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手机请访问 m.duxs8.com)周南城内有个马市，很大。周边国家都在这儿交易和马有关的各种商品。 马市马多人更多。人多就需要有很多的服务，吃穿住行样样都有配套。所以马市里店面也多。 青石板铺就的街市很长，旁边还有枝枝叉叉的小巷子，每条小巷里都有各种特色小吃。 西伯侯的叶妃和她的两位侍女正在一个马杂碎的小吃店里大快朵颐。一人端一碗热辣辣的马杂碎汤，心思全在嘴上。叶妃吹着浮在汤上的麻花椒，把麻花椒吹到碗的那一头赶紧闷头喝一口汤，“哧溜溜”，含在嘴里中和一下温度再吞下。又香又烫又麻又辣。叶妃的鼻尖上沁出了汗珠，但还在稀里哗啦地喝。喝麻辣马杂碎汤要的就是这个热辣劲。 叶妃是换了葛布衣裳出来吃小吃的。这种小店里没有绸衫客。两位侍女也在一边喝汤，一只手端碗，另一只手上下摇着往脸上吹风。实在热，脸上布满了汗珠。 高个子侍女叫大珠，矮个子侍女叫小珠。 小珠嘴里“哧哧”有声，喝一口汤，哈一口气。气是歪着头哈的，哈出了惬意。碗里见底了才把碗放下，又哈了一口气，张了一张O型嘴巴，用手使劲扇着脸，说：“辣死了，辣死了。” 叶妃用手掌抹一下鼻尖，说：“辣死了还要喝？” 小珠说：“辣归辣，喝归喝，大珠，你说呢？” 大珠喝得认真，额头上的汗珠已经串成一条线挂到了下巴那儿，嘴里一口汤咽下去的同时头一歪在肩膀那儿蹭了蹭下巴，又尖了嘴去吹麻花椒，做好喝下一口的准备，没空回答小珠的话。 周南这地面上的人原本不吃麻，只吃微辣。可自从回龙山的神医苏庆到西伯侯府供职以后，情况大不一样了。 苏神医说，女孩子吃麻辣，一能开胃，二能养颜，三能多生孩子。尝遍回龙山五百多种草药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说出许多药理，他的话不可不信。 开胃和养颜很重要，但相比之下，多生孩子更重要。女人活在世上的第一要务就是生孩子，母以子贵才能过好下半生。 苏神医的话除了药理还有传统的象形根据：麻椒一串一串的，这是繁衍茂盛的象征，和多子多孙有着形式上的吻合。这种说法在坊间原本就有传说，《诗经》里就有这方面的记载：“椒聊之实，藩衍盈升。”寓的就是多子多孙的意。只是以前老百姓这么说，人微言轻。而现在，苏神医金口一开，再通过侯府里的女人往外面一传，第一第二的好处不用说，最关键的是第三点——多生孩子，直接击中了女人的软肋。 小珠再一次不无羡慕地问叶妃：“娘娘，你真的是吃了麻辣才生下奭公子的吗？”奭公子就是召公奭，未来的历史名人。 叶妃抹了一把鼻尖上的汗珠，“听苏神医是这么说的，还说他们回龙山再往南的巴国蜀国都是这么说的。” 小珠以手代扇又往脸上扇了两把，若有所思了：“这是为什么呢？” 叶妃说：“可能是出汗多，肚里出空了，腾出了地方就能生孩子吧。” 高个子大珠听了这话，也抹了一把汗，似乎嫌出汗比平时少，一声不吭又去添了半碗汤。 叶妃说：“大珠，你还吃啊，看你满头油汗。” 大珠放下汤碗，手背在面颊上擦了一甩，汗珠子惊动了躺在墙角的一只黑狗。黑狗懒懒地站了起来，奶上吊着两只小狗，还有两只小狗在墙角蠕动。大珠脸上一黑，异常地凶狠，走过去把蠕动的小狗踢了一个翻身。 大珠这个奇怪的举动没有逃得出小珠的眼睛。小珠注意到大珠的脸上有一种嫉妒。小珠冷笑了，冷笑里面带着嘲笑。 矮个子嘲笑高个子搁现在是匪夷所思的。但在当时，完全正常。因为西伯昌喜欢矮个子，他认为矮女人能生孩子，“矮脚鸡婆会生蛋”这句话他是常挂在嘴边的。人的创造性和人的性创造在被窝里没有区别。 夫人太姒不算高，就能生，不争的事实活生生地摆在侯府，谁又能推翻得了呢？当然也有例外。比如香妃，长手长脚，倒也生了一个。但西伯昌选她做妃更多考虑的是政治因素。 大凡政治婚姻总是有所迁就的。帝王将相大抵都讲政治。 事实上香妃生孩子也矜持，三年才生了一个，还是女孩。这就更坚定了西伯昌选择女人的标准。 每每说起女性的美，他就会冒出一句：“矮脚鸡婆会生蛋。” 一国诸侯的喜好趣味多多少少会影响到该国的择美风向。 在崇矮的氛围中，人高马大的大珠自然只能掩了半张嘴少吭声了。 大珠少吭声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叶妃也是矮个子。为尊者讳，大珠只能少说话，上风全让小珠占了去。 小珠占了身材优势，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放下碗，用手当扇扇了扇脸，说：“娘娘，再给我讲讲侯爷当时是怎么相中你的。” 西伯昌碰上叶妃是一件很巧合的事，但又是人人都可能碰得上的事。这事小珠大珠已经听了无数遍，但就是听不厌，而且每次听都带着一种无比神往的表情。稀奇的是，叶妃似乎也讲不厌，只要有人听，她就乐意讲。每次回忆她都伴有幸福的战栗。咸鱼翻身的幸运事当然是百讲不厌的。 西伯昌碰上叶妃是偶然的，而选她为妃却是必然的。 叶妃以前是侯府的侍女。她伺候的不是人，是鸡。她是侯府里养鸡的。 叶侍女是养鸡世家，有祖传的养鸡秘诀，所以她养的鸡特别能生蛋。有次一只老母鸡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然暴走，从侯府后门外的鸡场往府里闯。小叶当然要追，追得急了，老母鸡突然飞了起来。这一飞不得了了，恰如传说中的比翼鸟，飞出了一段传奇的爱情故事。 西伯昌当时正在后院负手踱方步考虑国家大事，突见一只鸡飞过来，吓了一跳。 老母鸡很神奇，到了西伯昌面前两脚一软跪安似的蹲了下来，鸡脸胀得通红，很不好意思地生下一只蛋。 母鸡居然在西伯昌面前下了一只鸡蛋，很大的鸡蛋。这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双黄蛋，恰如绽放出一株象征恩爱的并蒂莲。 叶侍女赶紧跑来把鸡抱起，那只鸡蛋却递给了西伯昌，说：“侯爷，蛋还热乎的，现在吃了最补。” 西伯昌可能正饿，或者也想补，居然真的敲破了蛋，脖子一仰灌进了肚子里。饶有兴致地问：“这只鸡每天都生蛋？” 叶侍女挺了挺胸，无比自豪地说：“我养的鸡每天都生蛋。” 西伯昌觉得有点意思，问：“为什么？” 世上最难回答的问题就是“为什么”，但叶侍女胸有成竹，都反映到脸上了：自信，笃定。她憨厚地一笑，说：“我选的鸡全是矮脚的，我妈说过，矮脚鸡婆会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