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死去活来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风雪天身子飞起，心更是跳得老高，“怦怦怦”似乎要把那年轻的胸腔冲碎。心中是殊无把握。 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手中一颗石子，果断地向前方两丈射去。 “噗”“哗——”，石子低沉的落水声后，果然又响起了巨大的水花四溅声，能感觉到，有巨物就在前方猛然蹿向空中。 “一、二、三”，风雪天心中暗暗数到，此时身子已在河的上空，脚下是湍急的河流和数不清的怪物，丝毫大意不得。“三”字刚到，脚底下传来怪物入水的声音。 风雪天虽觉身体劲道还足，也是毫不犹豫伸出右脚，往发出声音处一点。 此刻，心中霎间空白。只凭最本能的感觉去判断这一脚的位置对与不对。 右脚尖在一寸一寸地下降，脚下的水花在一点一点地溅开，怪物的黝黑的身影在一点一点地钻入水中。就在怪物的头刚进入水中而背脊弓起的那一刹那，风雪天的脚不偏不倚在点在那背上。怪物身子一抖，啪地沉入水中。 而风雪天得这一脚之力，身子重新飞起，向前掠去。说来似慢，其实就在一瞬间，风雪天的身影已一落一起。 首次成功，风雪天信心大增，第二颗石子，脱手而出。如同复制第一幕，风雪天又完成一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身形斜飞，这次直接飞向对岸的石洞。 不料，在河中央时,因为过于紧张，居然没发觉方向偏了那么半尺。 这是会致命的半尺。经过六丈的距离，这半尺，已被放大了。 只在眨眼间，风雪天已经飞到对岸。按最佳的设想，应是恰恰落在石洞当中。据投石反馈的情况来看，这边的石洞，也是不小。 右手前伸，却只觉一阵疼痛从指尖传来，几欲折断。紧接着，头、膝、身子，都和石壁碰在一起。 比身子更疼痛的是心，“完了！”全身快速下滑，向水面坠去。 间不容发之际，左手本能地往石壁上抓去。 石壁十分光滑，左手虽用尽浑身力量，却还是没能阻止身子下滑。右手也向石壁上扣去，谢天谢地，总算抓住了一块突出的石头。脚却刚刚打在水面上，打起一点浪花。 风雪天心知不妙，不假思索，腰腹发力，整下半身横在半空中。身下水声大作，一条怪物蹿向空中。 幸好靠近岸边，它起跳不像在河中央那样顺畅，饶是如此，风雪天屁股上的一块碎布，已被怪物锋利的牙齿撕去。 冷汗流入眼中，风雪天却不能去擦一下。手指尖剧痛传来，仍得苦苦撑住。见身下再无声响，想必那怪物已游开了，才慢慢地把身体放下去，但一双腿，始终尽量蜷着。 手指略略好受了一些，但当务之急，是找到石洞的入口。风雪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过河的每一个细节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才确定自己向左偏了不少。立刻咬紧牙关，把重心全移到左手上，右手向边上摸去。 手触之处，皆是石壁，而且皆光滑如镜，没个借力处。 风雪天心道：“难道此处就是葬身之地？”手上却不放弃，又一次扩大了右手摸找的范围。 终于，在右下方，手上传来明显的凸起感。左手已经打颤，再也抓不稳了，右手一用力，整个人就荡了过去。 那突出的石头离水面更近，幸好先有心理准备，风雪天双腿缩到了极限，刚刚保持悬在水面。水下明显有怪物游过，似犹豫了一下，又游开了。 等左手稍稍恢复一点力气，就换成左手挂在石上，右手再次摸去。这次没费多少周折，在右上方找到一块突出的石头。 几次险象环生的腾挪后，右手终于摸到了一条石缝。荡了过去之后，伸手上探，才发现石缝上十分空阔，心中兴奋之情涌起，明显地，这条石缝就是石洞的底部。 双手攀在上面，身子向上翻去。平时，这点难度，是轻而易举能完成，但此刻已精疲力尽，十指几乎完全麻木，翻得十分艰难。 身子刚刚倒在洞口，扫动地上的碎石纷纷落入水中。水中顿时如潮水涌起，水花飞溅，啪啪声不绝于耳。 风雪天死里逃生，摊在地上，屁股上传来一阵阵凉意，全身终于能放松下来，想起刚才的狼狈，不由得放声长笑，“哈哈哈——”引得河中怪物翻滚更加激烈，水面如开水沸腾。 待力气稍复，从地上捡起石头石块，狠狠地向河中砸去。有的落入水中，有的却直接砸在了怪物的口中或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那些怪物吃痛，狂乱又焦躁，河中像是举行了一场跳高比赛。 直到洞口附近再也没有石头可捡才停下来，多日来的郁闷，才稍稍发泄了一些。 全身无一处不痛，浓浓的倦意袭上每一寸肌肤。 也不再多想，反正这条命是刚捡回来的，在靠里的地方选了一面石壁靠着坐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自然又梦见了一只纤纤玉手，不停地从篮子里掏出好吃的，一样一样喂入口中，柔软的发糕，酥脆的鸡腿、油腻的蹄子—— “哎哟”，风雪天感到一疼，醒来过来。回过神，却哂然一笑。 原来自己左手伸在口中，手尖疼痛，涎水淋漓，竟然是把手当成猪蹄咬了。 想到美味，腹中更加饥饿，有心设法去河中抓条鱼来填填肚子，但想到那些怪物的巨大，牙齿的锋利，又是不敢。等下鱼没吃上，反而让自己喂了鱼，就亏大了。 见力气已恢复了几分，不再停留，沿着石洞向前走去。 石洞或宽或窄，宽处能过马车，窄处却得缩身硬挤才能过去。有些地方怪石嶙峋，有些地方却光秃如镜。 总体地势一路向上。偶尔遇到几处险情，风雪天有了经验，小心翼翼地，都一一化解。 又不知走了多久，风雪天又觉困意袭来，眼皮打架，口中低吼了一声，深呼吸了几下，想振奋一下精神。 空气一丝丝从喉咙间飘过，风雪天突然觉得，这空气不过劲，少了很多陈腐的味道，多了几分清新，似乎还带着淡淡的草木的清香。爽啊。 风雪天兴奋地“嗷”一声，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越过几道石坎，转过一个弯，风雪天蓦然发觉，头顶的前上方，有一团朦胧的白光。擦了擦眼睛，没错，就是一团白光，悬在半空中。 心跳如鼓，强压着心头的激动，一步一步向上爬。 越走越近，眼前竟有了淡淡的光芒，能看到影影绰绰的石头石壁路面。再走得少许，到了那团白光下，抬头一看，看到了一方洁白的天空。 “我走出来啦，我走出来啦。”不知不觉间，竟有眼泪流出。 前面已无路可走，风雪天细细打量了一下周围。自己所处的，正是这个山洞的底部，与那洞口，还有三丈多高。 这山洞像个葫芦，底下颇为宽大，到得两丈高时，渐渐缩小。洞壁光滑，加上石面倒悬，竟无法攀援。 心中兴奋，慢慢冷却。浑身凝聚了力量，向上一跃，只到得两丈左右，就力尽而坠落下来。连跳几次，皆无甚进展。 只得另寻他法，洞底石块，都过于小巧，好不容易垒积在一起，到得尺许，就轰然倒蹋。 也找不到绳索之类，倒是寻到了一根藤蔓，两尺来长，一拉即碎，可能是被风从上刮下来的。 明明看到了蓝天，却依然无法出去，这种心情，委实如拿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却发现里面全是虫子，沮丧至极。 如今之策，只有一法可想，那就是——喊救命！ 风雪天用手拢在嘴前，仰头朝着洞口，大声喊道：“救命，救命啊。”洞中回音激荡，嗡嗡作响。也不知在洞外，又能传出多远。 几声喊过，外面毫无动静，只有石壁上的一些碎石土屑被震了下了，簌簌作响。 十声，百声，都是如此。只见洞口光线越来越亮，金色的阳光照在洞壁上方，如铺上一层金黄的奶油，外面，是个大好的晴天。 偶尔，有一只鸟飞去，轻捷欢快。风雪天眼中充满了羡慕，要是只鸟儿就好了，就能自由自在地飞出去了，飞向广阔的蓝天—— 洞口阳光越移越下，渐照到了石洞的底部。风雪天挪动疲倦的身体，坐到阳光之下，那种感觉，如同幼时被师父抚摸，舒服极了。 心中重新拾起信心，清清逐渐嘶哑的嗓子，尽力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头上阳光一暗，有碎石枯枝掉落下来。同时听到一种如同天籁的声音：“嗨，你是谁？” 阳光的斑点，射在风雪天的脸上，眼前短暂的一阵眩晕。这幸福来得虽然有点晚，但也正是如此，让他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眼中光斑散去，没错，洞口真的出现了一张清秀的脸，和自己差不多大年纪，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我叫风雪天，是云梦剑派的弟子。”声音里透着喜悦和急切。 “风雪天？”清秀少年发出一声惊呼。“你等着，我找样东西拉你上来。” 洞口的身影消失，上面隐隐传来枝叶断裂的声音。片刻后，一条青翠的藤条从洞口垂了下来。风雪天用手一拉，很是结实。 清秀少年感到手上一沉，知风雪天已经抓住。扎下马步用力一拉，突然手上一轻，少年几乎跌倒。 少年把头伸近洞口，恼怒地道：“你干什么？为什么松手啊？ 只听下面传来结结巴巴的声音：“哎，你能不能——帮我找一条——裤、裤子来？”原来，风雪天抓住藤条正要往上爬，忽觉屁股上一凉，才想起自己现在屁股上光溜溜的，心中害羞，才赶紧松了手。 清秀少年“扑哧“一乐，笑道：“你还真多事啊。等着。”就纵身而去。 每一秒钟都是那么漫长，就像时间被一丝丝地拉长了。 终于，头顶传来一阵风声，一团衣服坠落下来。洞口的那少年，正满脸微笑看着自己。 风雪天抓起衣服，却是一身白衣，只是少了些银边。走到黑暗处手忙脚乱地换上。才走到藤条边，示意少年拉紧，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一出洞口，就坐在地上。眼中金星闪动，口中鼻中闻着草木的清香，却是十分舒畅。脑中轰然作响：“我活下来了，我真活下来了。” 半响，才回过神来。只见四周青松林立，有绿藤缠绕。耳中，隐约听到水声。 面前丈许处，有一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身着银衣，手捏鼻子，好奇地看着自己，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风雪天脸上一红，知自己的模样奇特，身上虽换了衣服，估计也是臭不可闻。一拱手，低声问道：“谢谢你了，请问你是？” “我叫何雨泽。我们是同门师兄弟。”清秀少年放下手，爽快地道。“你是风雪天？你的名字好响亮哦，全院的师兄弟们都知道。” 风雪天脸色更红，不知如何回答，但这次死里逃生，倒让他对个人之声名看轻了许多。 “蓝长老亲自到院中下令，让师兄弟们到处找你，所以人人都知道你。你，出名啦。”何雨泽见风雪天一脸窘态，知他想歪了，赶紧笑道。 “哦。”风雪天笑道。 只觉一阵困意袭来，身子慢慢向后倒去。似乎还听见何雨泽一声惊叫，“你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