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七、 拆招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可是，张雅兰也是个极其机警的人，对身前身后都有细致的观察。她上了黄包车之后，很快就发现自己可能被人跟踪。这只是一种可能，她并不能确定。但秘密工作没有侥幸，她只能认定自己已经被人跟踪了。 她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回家吃饭，然后按时上班。二是甩掉尾巴，再去接头。她考虑了几分钟，这两种选择都被排除。换便衣回家吃饭，并不是一个合理的解释。甩掉尾巴则表明她的行动异常。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必须尽快将“槐树”的意思转告外面的同志。这么考虑之后，她决定见机行事。 张雅兰在秦淮酒家的门外下了车，不慌不忙地走进去。 正是吃饭的时候，酒家里的客人很多。服务生端着托盘在餐厅里穿行。 张雅兰站在大厅的门口，向里面张望，似乎在寻找熟人，只是把一个手指放在下巴上，轻轻地点着，似乎有些犹豫。这个动作表示，她已经被人跟踪。 但她仍然看见杜自远从一张餐桌旁站起来，并向她招手。她沉了一口气，只得慢慢地走过去，一个手指仍放在下巴上，也仍在轻轻地点着。 杜自远请她在桌边坐下，轻声说：“我已经接到警告，你可能受到监视。” 这个情况让张雅兰有些紧张，有些不解，也有些不安地看着杜自远。 杜自远向她点点头，“但今天的情况特殊，我必须知道会议的结果。” 张雅兰翻阅着菜单，一边小声说：“老杜，两个情况，我感到很奇怪。第一，‘槐树’同志说，国防部的军事会议并没有做出决定。”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尖锐起来，“但是第二，国防部办公厅的傅怀真，是国防部主要的公文起草人，我看见他抱着文件夹离开会议室，似乎是要奉命起草文件。我对这个情况不放心，就再去向‘槐树’同志询问。但‘槐树’同志却告诉我，说这个公文是假的。老杜，这就是我了解到的主要情况。” 张雅兰说完，就用一种不安的眼光看着他，“老杜，我拿不准目前的情况。” 张雅兰说的这个情况让杜自远陷入沉思，他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低头看着面前的菜单。张雅兰看得出来，他正在紧张地思考。 片刻，他抬起头轻声问：“知道这个假公文的，有多少人？” 张雅兰也点着菜单，小声说：“除了毛人凤和叶公瑾，还有六名高级将领。‘槐树’同志也在其中。老杜，会议结束之后，他们在一起商议了有半个小时。” 杜自远扭头看着窗外。外面街上的行人很多，都在匆匆地赶路。汽车鸣着喇叭，催促着穿过街道的行人。小贩们奔跑着，也在吆喝着。喧哗且不安定的街景，正如风一般吹进餐厅里。他可以肯定，这其中的复杂情况比他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他伸手叫来服务生，认真地点了几样菜，说：“请快一点。”等服务生离开以后，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雅兰，你太紧张了，请露出一点笑容。” 张雅兰轻轻抚摸一下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露出笑容，说：“这样行吗？” “行。”杜自远向她笑了一下，之后就变得严峻起来，“雅兰，你说的这些情况，说明‘槐树’同志现在有危险，非常危险。我要采取措施保护‘槐树’同志的安全，你同意吗？” “老杜，这是应当的。我没有问题，请你相信我。”张雅兰认真并且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雅兰，如果这个公文是假的，我们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就说明我们已经知道公文是假的，对不对？” 张雅兰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 “那么，这样一来，包括‘槐树’同志在内的六名高官就成了怀疑对象，特务们判断，是这六个中的一个，泄露了机密。这个范围就非常小了，更何况‘槐树’也在其中。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张雅兰想了一下，不由紧张起来，“这是一个圈套，他们在找‘槐树’！” 杜自远点点头，“对，就是这样。范围缩小到六个人，再查就很容易了。” 张雅兰张大了嘴，“那么，现在我们怎么办？” 杜自远注意地看着她，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他声音很轻地说：“雅兰，我要采取措施保护‘槐树’。这样，可能你会被捕，甚至面临牺牲。” 张雅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有些惊愕地看着他。她逐渐逐渐理解了杜自远的意思。她用双手蒙住眼睛，静静地呆了一会儿。等她放下双手时，眼睛里已闪出黑色的光，脸上则露出坚定的笑容，一动不动地看着杜自远。 杜自远轻声问：“你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她声音很低地说：“是，我已经做好了。老杜，我能挺得过第一次，就能挺得过第二次，请你相信我，也请组织相信我！” 杜自远拉住她的手，用双手握着，“那么，请你听我说，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 接下来，杜自远开始解释她要做的每一件事，可能要说的每一句话。 十五分钟后，张雅兰独自一人走出秦淮酒家时，外面强烈的阳光却像冬天的冰雪似的，笼罩在她的身上，让她隐隐颤抖。她的内心更是坚硬如石。她的脸色略有一些苍白。她静静地看着前面，仿佛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她在心里说，我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杜自远目送张雅兰离开秦淮酒家，内心也如石头一般坚硬。现在，他必须立刻赶到“旋转门”，他要抓紧时间做两件事。 他很明白，在他安排的整个行动中，张雅兰几乎必然会被捕。但他还是想尽一切可能保护张雅兰，毕竟，她是自己的同志呀。 杜自远匆忙赶到“旋转门”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在海棠间的门牌里，给左少卿留下一个纸条，他需要和她见面，以便商定配合。 他做的第二件事，是给叶公瑾打了一个电话。 杜自远的这个电话，却让叶公瑾大吃一惊。因为就在十几分钟之前，他刚刚接到黄枫林的电话。黄枫林在电话告诉他，张雅兰离开了国防部。现在却在秦淮酒家里与杜自远见面。 黄枫林在电话里说：“叶处长，你还相信这个杜自远吗？我以前监视张伯为的时候，就发现他们曾经见面，而且不止一次。你认为杜自远没有问题，你很信任他。但是，我现在监视张雅兰时，又发现他与张雅兰见面。你不觉得奇怪吗？” 叶公瑾心里确实感到奇怪。杜自远与张伯为见面，或许还可以解释，他们都是生意人，可能有生意上的来往。但他和张雅兰见面就没有道理了，又偏偏是在国防部军事会议刚刚结束的时候。 他轻声说：“枫林兄，杜自远的事，我会认真考虑。我不会放过任何可疑的人。你继续按照咱们商定的计划行事。有情况随时给我来电话。” 就在他和黄枫林通完电话十几分钟之后，他却接到杜自远的电话，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轻声问：“杜先生，有事吗？” 杜自远在电话里的声音很轻松，似乎又很谨慎，他说：“叶处长，你有时间和我碰个面吗？我有东西给你。是半个小时前刚刚收到的。” 叶公瑾在心里计算一下，半个小时前，正是杜自远与张雅兰在秦淮酒家里见面的时间。难道这个张雅兰，会有什么东西通过杜自远交给他吗？ 他谨慎地问：“杜先生，是什么东西？” 杜自远笑了起来，“是个好东西，你见着就知道了。” 叶公瑾问：“杜先生，你现在在哪里？” 杜自远很随意地说：“我刚到旋转门，在菊花间里。你能尽快来吗？” 叶公瑾看了一下表，说：“我二十分钟后就到，咱们见面再说。”叶公瑾心里非常想知道，杜自远会对他说什么。 结果，叶公瑾在旋转门里，却意外地见到了似乎有些焦头烂额的左少卿。让他疑心顿起。 在此之间，左少卿开完二处工作会，正坐在办公室里，心里却一直惶恐不安。 她怀疑叶公瑾已经设好了一个局，且周密严谨，目标就是“槐树”。她现在迫切需要与杜自远见面，商量下一步的行动。但是，她却没有机会呀。没有合适的借口，她就不能和杜自远见面。 正在这个时候，她接到廖凤山的电话。廖凤山在电话里说：“少组长，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有时间出来跟我吃个便饭吗？我有东西给你。” 左少卿使劲咬着嘴唇，克制着心中的喜悦。她觉得，廖凤山简直就是她的福星，他出现得太及时了。她说：“廖会长，吃个便饭没问题，在哪里？” “少组长，你说哪里好？” “那就旋转门吧，还在我的包间里。”左少卿立刻就拿定了主意。 “好，我很快就到。”廖凤山说得很干脆，立刻放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