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 苟安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左少卿下了车，回头向街口那边张望。 妹妹的车已经开进小街里，并且横在路口，把这条小街堵得严严实实。 右少卿和车里的几个人也下了车，他们手里都提着枪，站在车旁。右少卿不时回头向这边看，并向姐姐挥着手，似乎在催促她快一点。 左少卿沉了一口气，向那个哨兵走过去。那个蓝眼睛的哨兵警觉地盯着。 左少卿说：“嗨，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对不起，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那个美军士兵向她哇啦哇啦地叫着，说的是什么，她也听不懂。士兵回头向门里喊了几句话。不一会儿，从里面的门卫室里，走出一个身穿美军制服的中国人。 左少卿觉得，可能有希望了。 她转向走过来的中国人，说：“对不起，请问你是翻译，还是值班军官？” 那人说：“我是翻译。你有什么事？” 左少卿向身后的汽车指了指，“对不起，我们是民国政府国防部保密局的，坐在车上的是保密局叶公瑾处长。他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你们的长官谈一谈，请让我们进去。” 翻译满脸疑惑地看着她，又看一看车上的叶公瑾，摇着头说：“我们和你们国防部保密局，没有任何关系。” 左少卿努力克制着自己，“是，我知道，我们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有一些安全方面的事，非常重要，我们必须和你们的长官谈一谈。” 翻译看着她，还有些犹豫，又抬头向远处看。左少卿忍不住，也回头向远处看。 小街路口的情况很糟糕。追赶来的汽车已经到了街口，车上的人也下了车，手里都提着枪，和右少卿的人对峙。这么一种情况，谁也不敢叫他们进门。 翻译回头喊了几句话，立刻有三四个美军士兵从门卫室里出来，都举起手中的卡宾枪，瞄准门外的人。 翻译说：“对不起，女士，我不能让你们进去。我们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赶快离开。否则，他们会开枪。”他指了指门口的美军士兵。 叶公瑾坐在车里，一会儿看看前面，一会儿看看后面。他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左少卿也感到情况不好。现在追赶过来的人不多，还不敢怎么样。但是，他们支援的人赶来，就很难说了。她必须尽快说服这个翻译。 她说：“对不起，先生，我们确实有重要的事，要和你们的长官说。” “不行。”翻译瞪着她，“我不能让你们进去！你们赶快离开！” 左少卿恨不得掏出枪，一枪打死他！王八蛋！ 她突然想起口袋里的钢笔。梅斯说，他会给这支钢笔做一个记录，它就可以表明一种身份。不知这支钢笔，现在会不会起这种作用。但是，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她必须试一试。她从口袋里掏出她的钢笔，送到翻译的面前。 翻译瞪着她，“我不会收你的东西，这不起作用！” “不是给你的。”左少卿尽量用缓和的口气，说：“不是送给你的。请你把这支钢笔交给你们的长官，让他看一看。他就会让我们进去。” “不行！我不能让你们进去！”翻译瞪着她。 左少卿心里的怒气终于上来了，“混蛋，你固执什么！我叫你把这支钢笔拿给你们的长官看一看！你不送进去就会误事！你必须送进去！告诉你，这支笔上有美国大使的名字！是他交给我的。快点，拿进去给你们长官看！” 她不由分说，把钢笔塞进翻译的手里，“快一点！你找死呀！” 翻译看着手里的钢笔，终于说：“那你等着，不许动！”他转身走进大门。 左少卿看着翻译向里面走去，心里已经非常焦急。她回头看了看，路口那里仍然对峙着。妹妹右少卿也回头向这边看着。她举起拳头向下一拉，表示目前正常。 她看见车里的叶公瑾正满脸疑惑地看着她。她指指身上的军装，向下拉一拉，示意他整理一下衣服。 时间过得很慢，翻译迟迟不见出来。 太阳在头上照着，明亮而耀眼。空气仿佛凝固不动，一点风也没有。 左少卿心里焦躁，已经感到脸上有汗水流下来。整整十五分钟之后，她终于看见那个翻译从里面跑出来。 翻译显然跑得很急。他跑出大门时还喘着粗气。他向美军士兵喊了几句话。那些士兵就让到路边。他回头对左少卿说：“你上车吧，我带你们进去。” 左少卿和翻译都上了车。她注意到，叶公瑾已经正襟危坐，摆出一副威严的架式。她发动汽车，慢慢驶进大门。 美国海军陆战队的营房很大，里面有很大的操场，操场的边上有两栋楼房，后面似乎还有几排平房。营房里有很多树，还有花圃。 翻译指点左少卿绕过花圃和操场，开到一栋楼房的前面。翻译指点左少卿，在楼房前画着白线的停车场最靠边的车位上停下来。然后说：“请你们跟我来。” 他们都下了车。至少现在，他们都感觉到了安全。 翻译领着他们进了楼房，顺着干净寂静的走廊，走进一间会议室里。 一名瘦瘦的上尉军衔的海军陆战队军官，正站在会议室里等着他们。 他没做自我介绍，也没有问来访者的名字。他通过翻译说了一大段话。大意是：“我接到命令，允许你们进来，并建议你们暂时在这里住下来。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希望你们住在这里的时候，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发生意外。吃饭的时候，会有士兵将饭菜送到你们的房间里。如果你们想散步，请不要离开房间太远。就这样，请跟我来。” 上尉领着三人离开会议室。他们出了楼房，在楼房后面的一排平房前停下，又通过翻译说：“这里有三个房间，怎么住，你们自己安排。现在，请便吧。” 他用手碰了一下额头，算是敬礼，然后就转身走了。 翻译也要离开。左少卿拉住他，“我的钢笔呢？” 翻译耸耸肩，“我不知道。再见。”说完，也走了。 叶公瑾看看周围，走进最近的一个房间。左少卿和钱玉红也跟着他走进去。 这个房间像一个客房，干净整齐，布置得很舒适。他们默默地在椅子上坐下来，互相看着，好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钱玉红站起来，在屋里来回地走着，还看了看卫生间和衣橱。 她居然在卫生间里找到了咖啡壶和速溶咖啡，立刻高兴起来。她烧了开水，很快给每个人泡了一杯咖啡。她说：“公瑾，这里挺好的，什么都有。” 叶公瑾没有接她的话。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他抬头看着左少卿，轻声问：“左少，你的钢笔是怎么回事？” 左少卿也轻声说：“我没指望它会起作用。是王振清送给我的。是去年的春节茶话会上，美国大使送给他的。那上面刻着美国大使的名字。” 叶公瑾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他端起咖啡，慢慢地喝着。看得出来，他心里仍然充满了疑虑。 左少卿心里却没有想到，这支钢笔，意外在这里发挥了作用。看来，梅斯没有说假话。他们能进来，能住下来，一定是梅斯发挥了作用。 她现在，终于松了一口气，也可以安静地考虑下一步怎么办了。她看着叶公瑾的脸色，猜想他一定也是这个想法。 钱玉红拉住她的手，笑着说：“左少，谢谢你。不是你，我和公瑾都完了。” 左少卿松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钱主任，你也不要客气了。你们完了，我也就完了。我们是一样的。” “那，你想住哪个房间？”钱玉红笑着问。 “我就住那头那个房间吧。你呢？”左少卿回头看着她。 钱玉红妩媚地笑了，拍了拍她的手，“左少，现在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瞒你的了。我和公瑾住在一起，希望你不要在意。” 左少卿淡淡地说：“我不会。你们休息吧。处长，我去我的房间了。” 叶公瑾点点头，“左少，去休息一下吧，你也累了。下一步怎么办，再说吧。” 左少卿去了自己的房间。这是这一排平房的最后一间，再过去就是花圃和一些树木，然后就是围墙。隔着围墙，她可以看见墙外的民房。她看了看周围，感到这个房间很好。 她进了房间。这个房间和叶公瑾的房间完全一样，布置的也一样。 她四面看了看，伸手在桌子上摸了一下，桌面很干净，似乎每天有人打扫。卧室里有一张双人床。看上去，被褥和床单也很干净。 她最后进了卫生间。卫生间里很宽敞，墙上的瓷砖雪白，地面被擦得发亮。除了有马桶和洗手池外，还有一个很大的浴盆。她伸手拧开热水龙头，果然放出了热水。这时，她才感觉到全身疲倦而粘腻。这两天里，她一定出了许多汗。 她拧大了热水龙头，热水哗哗地流出来，白色的蒸汽渐渐在卫生间里升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