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二、 戾气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所以，于志道一听见梅斯问出这句话，就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是因为他知道，白长官今后的动向，是“桂系”里面的绝密。“桂系”的利益，当然也就是他的利益。 梅斯看见他的表情，就无声地笑起来。他说：“于长官，请不要见外。我希望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不知是否可以？” 于志道静静地说：“梅斯先生，有什么话，请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梅斯平静地说：“于长官，从目前的战事来看，白长官出兵或者不出兵，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于志道说：“愿闻其详。” 梅斯说：“目前在徐蚌战场，中共军队是六十万，而国军却是八十万。双方初战的结果，是国军已经损失了十几万人。因此，目前双方的力量均等。如果白长官的四十万军队投入到徐蚌战场，双方力量就会发生重大变化。局面会对中共方面不利。一旦国军方面取胜，于长官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吗？” 于志道静静地看着梅斯，他心里对这种结果并没有做出预测，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他说：“请梅斯先生指教。” 梅斯微笑着向他点头说：“那样，蒋委员长的地位就会更加巩固，他在决定国家未来局势方面，就会更强势。在这种强势下，别人可能更没有发言权了，譬如李副总统。于长官，你说，是不是这样？” 于志道认真地想了一下，说：“梅斯先生，你说的另一种情况会怎么样？” 梅斯笑着说：“如果徐蚌战局不利，我相信，蒋委员长会引咎辞职。” 于志道笑了，“梅斯先生是否有些一厢情愿了。战场上的事可是说不准的。另外一方面，国防部、蒋委员长命令白长官投入兵力，他能抗拒吗？” 梅斯点点头，“一般情况下，当然要服从命令。但是，如果出了意外情况呢？我想，那是可以另当别论的。” 于志道问：“会出什么意外情况呢？” 梅斯笑着说：“于长官，我听说，侯连海侯先生，一直住在你们联勤的长江宾馆里。你应该能让他动一动吧。比如，请他换一个地方住。” 于志道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梅斯，眼神里藏着疑惑和不解。但是，过了一会儿，他逐渐想明白其中的奥妙，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说：“梅斯先生，你真是聪明，真是聪明。这应该叫，牵一发而动全身吧。” 梅斯也笑了，“于长官也很聪明呀。” 他们两个都笑了起来，脸上露出的，却是阴沉和狡诈。 于志道要让侯连海动一动，他首先想到的一个人，就是他最痛恨的左少卿。他很想借机治一治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这个时候，左少卿刚刚下了班。她出了洪公祠北大门，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家。但黄包车拐过街口时，她看见前面停着一辆汽车。一名军官和一名士兵站在汽车旁边，正向她这边张望。 左少卿的警觉已经成为习惯。她看到前面路边的汽车和军官，就已经意识到可能有问题，并且极有可能和她有关。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反手插进后腰里。 从后腰里拔枪，要比从口袋里掏枪，速度更快。不久前她打死黄枫林，就是从后腰里拔出的枪。 黄包车快到汽车跟前时，她认出站在汽车旁的军官。在城南军火库招待所里，举着手枪对着她的，就是这个军官。 这个军官看见左少卿的黄包车走过来，就一步跨到街边，远远的就举手向她行礼，并伸手示意车夫停车。 拉车的车夫哪敢违抗军官的命令，慌忙停下车，回头看左少卿。 军官走到车旁，再次行礼，恭敬地说：“对不起，少组长，我们长官有请。” 左少卿已经猜出请她的长官一定是于志道。但她还是问道：“你的长官是谁？”也借机给自己一点思考的时间。 军官笑着说：“少组长，您见过，是联勤总司令部的于参谋长。” 左少卿看着这个年青军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很想刹一下他的威风，就问：“你的手枪，还给你了吗？” 军官果然有一点尴尬，苦笑说：“没人还，只好又领了一支。少组长，我不会再举枪对着您。吃了一次亏，总要长一点记性。” “贵姓？”左少卿问。 “免贵，姓杨，杨志。不过，可不是水浒里卖刀的杨志。我没有他的本事。” 左少卿笑了笑。她下了黄包车，给了车钱，回头问：“去哪儿？” 杨志笑着说：“到了，您就知道了。” 左少卿想了想，她没有什么好怕的，看见军官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汽车行驶了很长时间，终于开进一座类似军事机关的院子。迎面是一栋灰色的三层楼，楼门外有站得笔直的卫兵把守。 杨志引着左少卿直接进了大楼。但并没有引着她上楼，反而是绕过楼梯，从后面的楼梯向地下走。 出了楼梯，他们进入一条长长的又宽阔又干净的地下走廊。 左少卿判断，这里不像是仓储之类的地下室，倒更有可能是地下指挥部。她扫了一眼身后，除了身边的杨志外，并没有其他人跟着她。她猜想，情况可能并不算太坏。她准备走着瞧。 杨志走到一扇双开门前，拉开门，恭敬地请她进去。 左少卿一进门，不由有些吃惊。这是一间巨大的地下室。中间有一张长条桌，两侧可坐三四十人。墙上挂着巨大的地图。这里确实可能是地下指挥部。 在地下室的最里面，有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办公桌后面坐着的，正是军装笔挺，领章上挂着中将军衔的于志道。 左少卿还注意到，办公桌的两侧，面向中间，各站着三名全副武装的警卫。她现在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她面临的大概是鸿门宴之类的局面。 杨志向前伸出手，“少组长，请。” 左少卿只好向前走。但走到办公桌前才发现，办公桌的对面并没有给客人准备椅子。她不由阴下脸，露出一丝恶意的冷笑，盯着坐在桌后的于志道。王八蛋，给老子玩这种小把戏！ 左少卿并没有正对着办公桌走过去，而是走向一侧。她绕过办公桌，径直走到于志道的身边。她双手按住身后的桌边，略一用力，人已经坐在办公桌上了，并居高临下地盯着于志道。 于志道同样冷笑地盯着左少卿，眼睛里藏着愤怒。 旁边一个警卫大喊一声，“你大胆！敢坐在桌子上，下来！” 左少卿并不看他，只说了一句，“滚一边去！” 那个警卫一声吼，所有六名警卫都拔出枪来，对准左少卿。 为首的警卫又是一声吼，“放肆！下来！” 左少卿仍然盯着于志道，语气冰冷地说：“于长官，你现在喊一二三，然后看一看谁先开枪！现在就喊吧！或者我带着你喊！一！” 于志道也咬着牙盯着左少卿，果然喊了一声，“一！” 左少卿仍然盯着他，喊：“二！” 于志道略迟疑了一秒钟，也喊：“二！” 左少卿笑了，“好吧，于长官，我下来。” 她双手又撑着桌边往下跳。但她在撑桌子的动作里，却耍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小花招。她撑桌子的力量都集中在左手上，右手却只用食指的指关节顶在桌面上。大拇指和中指却已经撩开衣服的下摆向后腰伸去。当她双脚落地时，她的右手已经从后腰里拔出手枪。她略一转身，已经站在于志道的身边，枪口用力顶在他的脖子上。 她说：“于长官，现在喊，三！” 这个时候，于志道怎么敢再喊三。这个左少卿死不死他不知道，但她手里的枪至少有一颗子弹会打进他的脖子里。 他向两边摆摆手，“都放下，都放下！” 杨志也慌忙向那些警卫摆手，叫他们赶快收起枪。那些警卫没有办法，只好把枪插进枪套里，但仍然瞪着眼睛盯着左少卿，一只手仍然放在枪套上。 于志道回头说：“少组长，他们都收起来了，你也请放下吧。” 但左少卿并不想放下枪。她心里的戾气正顶得她怒火万丈，她就是要在这里狠狠地发作一下。 她向站在不远处，只敢把手放在枪套上，并不敢掏出来的杨志喊道：“杨副官，你去检查一下他们的枪，看看谁的枪没有打开保险，谁的枪里没有顶上子弹。快去查！快去！” 杨志看看于志道的脸色，便去检查六个警卫的枪。结果发现，三支枪里没有顶上子弹，两支枪没有打开保险。 杨志回头说：“少组长，只有秦班长的枪顶上了子弹，也打开了保险。” 他的话音一落，左少卿手里的枪就响了。那个为首的秦班长应声倒在地上。 其他警卫慌忙掏枪。左少卿又是两枪，秦班长身边的两个警卫也倒在地上。她迅速转到于志道的另一侧，手里的枪仍然顶在他的脖子上。她现在只有一面受敌，又控制着于志道，她完全占了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