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 杀仇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这个时候，左少卿心中感叹。这是一个让她如此心疼的妹妹，是一个和她血肉相连的妹妹呀。在这个深渊似的黑夜里，她完全理解妹妹心中的痛苦。 这个痛苦如黎明前的雾气，浸湿了衣服，却摸不着。如眼中的无形暗刺，感觉到了，却看不见。那是一种难言的悔，悔到心头滴血，却说不出来！ 十一年呀，那如火的青春，无尽的欢乐，都被那残酷的一夜彻底改变。十一年走过的路，再也无法重走。终于醒来时，人却已在悬崖的边缘。 我是姐呀，我是她的亲姐呀！可是我重任在身，却不能对她明言。不能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拉她回头。我是姐呀，我是她的亲姐呀！ 左少卿心中的痛苦也无法言明。她祈求上天，不要让她的妹妹离开她，她愿意竭尽全部热血，也要保护她的妹妹。 左少卿几乎一夜未眠，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祷。 凌晨四点时，她抱住妹妹，轻轻地摇了摇。忍不住，又在她红扑扑的脸上亲了一下。妹妹睁开眼，无声地抱住她，那么用力地一抱。 之后，姐妹俩什么也没说，就起了床。她们洗了脸，仔细梳了头。她们都换上又普通又好看的便衣，如同两个公司里的女职员。 左少卿带了两支枪，一支柯尔特，插在后腰里。一支鲁格，放在外套的口袋里。右少卿也带了两支枪，一支放在口袋里，一支放在提包里。 按说，这么两个经过严格训练的特工，身手敏捷，枪法准确，去杀一个蠢笨的李福才，何须如此隆重？不久前，右少卿闯入黄枫林的一个监视点，三十秒内连开四枪，打死的是四个经过训练的特工，轻松淡定，完全不在话下。今天为什么呢？ 左少卿心里却有不同的想法。这两件事完全不可比。打掉黄枫林的监视点，解决的是眼前的小困难，成与败，都无关大局。但今天却不同，十一年的人生，在妹妹心中积累了多少痛苦，是别人难以理解的。杀李福才是小事，但意义重大。 另外，左少卿心里还有一个感觉，今天的行动，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她必须小心防备。后来发生的事，也确实如此。 姐妹俩收拾利索，前后出了门。到了楼下，上了昨天夜里特意停放在门口的汽车。右少卿要求开车。汽车一上路，她就开得像飞一样的快。 五点半钟，她们已经到了一三五团外面的街道上。天还如墨一样黑，几步之外仍看不见人影。姐妹俩站在一个深深的门洞里，向小街的另一头观望。 六点钟，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三五团的营房里已经传出士兵出早操的号令声。在小街的那一头，走过来带着两个士兵的李福才。他直接进了营房。 左少卿和右少卿继续等在门洞里，并估计着时间。六点二十分，左少卿姐妹悄悄走出门洞。斜对面的山西刀削面馆已经开始营业。她们像早起上班的职员一样走进去，在角落的桌旁坐下来。她们每人要了一大碗刀削面。 妹妹给姐姐盛了半勺辣椒，又在她的面里倒了一些醋，说：“这样好吃。吃吧。” 左少卿吃了一口，虽然热腾腾的面很暖人，却酸得她腮帮子都硬了。 这就是她们的不同，却从未有人注意。右少卿是在山西长大，吃刀削面，吃醋，早已成为习惯。左少卿却是在江南长大，吃米饭，菜里放一点糖是她的饮食习惯。 左少卿想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右少卿看着她，“姐，你笑什么？” 左少卿急忙说：“没什么，没什么，你注意外面的动静。” 没多久，外面传来踢踏的脚步声。接着，她们都看见，李福才带着两个士兵进了面馆。两个士兵在门口的桌旁坐下。李福才则在店中间的桌旁坐下。 他转向厨房说：“老板，快一点，上面。” 面很快就送了上来。李福才往面里放了半勺辣椒，又点了一些醋，开始大口地吃起来。只听呼噜呼噜的声音响个不停。 左少卿向妹妹使一个眼色，两个人端着面碗，走到李福才的身边坐下。 左少卿笑着说：“是李团长吧？” 李福才看着面前是两个漂亮的姑娘，脸上立刻有了笑模样，高兴地说：“是我。怎么，你们两个认识我？” 左少卿说：“经常看见李团长从这里走过。没想到今天会坐在一起吃面。” “哎呀，我说看着你们眼熟呢，咱们有缘呀，是不是。” “可不是。李团长也爱吃刀削面，是哪里人呀？不会也是山西人吧？” “可不就是山西人。你们也是？” “是呀，我们是太原的。李团长呢？” “我是榆次的，离你们太原也不太远。哎呀，那咱们还是老乡呢，是不是？” “那么，李团长一定是在山西参的军吧？” “没错的。最初那会儿，还是在晋绥军。这可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右少卿终于开了口，恶狠狠地说：“李团长是不是还当过八路呀！” 李福才不由一愣，注意地看着她们，“你们，嘿，你这是什么意思？” 右少卿的眼睛里已经快冒出火来了，脸色更加冷峻，大声说：“李团长没有当过八路，大概也冒充过八路吧？是不是！”她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李福才已经感觉到不好，目光严厉地瞪着她。 右少卿此时已怒目圆睁，瞪着他吼道：“李团长，你是不是还袭击过一支宣传抗日的学生队，暴奸学生队里的女学生，是不是！你给老子说！” 这个时候，小小的面馆里有片刻寂静，气氛已经紧张到剑拔弩张。 左少卿一边看着目瞪口呆的李福才，一边瞄着坐在门口的两个士兵。他们张大了嘴，正向这边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福才早已变了脸色，一手扶着桌边正要站起来，另一只手去摸腰间的手枪。 右少卿突然抡起胳膊，手掌如铁板一般扇在他的脸上。李福才一头栽倒在地上。他嚎叫着又要爬起来。右少卿当胸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胸口。李福才重重地向后摔出去，撞翻一张桌子摔倒在墙边。 两个懵懂的士兵终于清醒过来，他们跳起来，举起步枪。 左少卿举起手枪，只听两声枪响，两个士兵应声倒在地上。她向妹妹大叫：“妹，不要和他纠缠了，快一点结束！” 但右少卿可不想快一点结束。十一年的愤怒已如山一样压在她的心头，也压住她满腔的愤怒。现在，她终于可以肆意的发泄她的愤怒了！ 她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让他萎缩在地上。又把他拉起来，一记重拳猛击在他的脸上。她嘶声怒吼：“王八蛋！王八蛋！老子找了你十一年！王八蛋你在这里！混蛋！二十多个混蛋，对着六个女学生！你操！操！操！操你祖奶奶也有了今天！” 李福才脸上已经有了血，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向门外爬。 右少卿瞪着他怒吼：“你给老子爬起来！爬起来！爬！爬！老子看你爬！” 左少卿又喊了一声，“妹，快一点结束！” 她知道，她的枪声一定会惊动兵营里的士兵，要不了多久，那些士兵就会冲到这里。她们需要时间撤到汽车那里。 但右少卿还是不肯结束。她怒目环睁，盯着向外爬去的李福才，一步一步跟着走到面馆门外。 李福才翻滚跌爬已经到了门外。他满脸是血，无力地嚎叫着，努力想站起来，赶快跑掉。但每一次站起来，都被右少卿踹倒在地上。 左少卿再次呼喊：“妹，妹，清醒一下，快结束！”她举枪就可以打死李福才。但这是妹妹的猎物，是妹妹的仇恨，必须由她自己结束，“快呀！打死他！”她喊。 她抬头看，从兵营里已经冲出一些士兵，一边向这边奔跑，一边喊叫着。 右少卿终于也看见那些士兵。她也终于冷静下来。她拔出枪，对着李福才的脑袋连连射击，一直到子弹打光。 左少卿也开了枪。两个士兵中弹倒下，其他的士兵立刻趴下来，或者躲在墙角后面。她拉着妹妹开始向停放汽车的地方撤退。 但是，她们都没有想到，这个兵营还有一个小小的侧门，她们侦察时没有注意到。此时，从那个侧门里也冲出一些士兵，一边向她们射击，一边冲过来。这些士兵正好截住她们的退路。 右少卿给自己的枪换了弹夹，又拔出另一支枪，双手举着连连射击。她们都有一个好枪法，几乎是弹无虚发。左少卿拉着妹妹撤进一条小巷，飞快地跑着。 但那些士兵也看清楚了，对方只有两个女人。他们也看见倒在地上，脑袋已经被子弹打烂的团长。他们嚎叫着追赶和射击。士兵们在长官的指挥下，分头冲进各条小巷，或围追，或堵截。 左少卿姐妹上不了汽车，只能在小巷里奔跑。经过的小巷偶有士兵露头，立刻被她们的乱枪打回去。事实上，她们已经处于困境，周围到处都是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