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十、 溃退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左少卿对所有这些监视工作都没有兴趣。现在，她在叶公瑾的眼睛，身份已经公开。叶公瑾没杀她，倒是让她有点意外。 她想了想，叶公瑾不杀她，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怕那个早已不在她手里的录音曝光，要了他的命。但她又感觉，似乎不仅仅这个原因。叶公瑾一定另有目的。但是什么目的，她一时想不出来。 处里有时开会，讨论对长沙的监视工作。叶公瑾时时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双手抱在胸前，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什么意见也不发表。 散会后，对于叶公瑾交待的工作，她就向柳秋月一挥手，说：“你安排吧。”然后回到办公室里坐着，望着窗外阴晴不定的天气。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从心里感觉到一种难以排遣的孤独。杜自远不在，妹妹更是不知人在何方。这两个她最惦念的人，似乎都将从她的生命里消失。她现在唯一的慰藉，是柳秋月一直勤勤恳恳地在她身边忙碌着，有事没事都注意她的脸色。 现在，柳秋月成了二处事实上的第二把手，因为后来赵明贵也被局本部抽调走了。因此，所有叶公瑾交待安排的任务，都由她向下传达和安排。所有的弟兄都要服从她的指挥。 有时，她很想听一听少主的意见。但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对眼前的这些工作，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处里的另一个军官，是钱玉红。她更不管这些事。 钱玉红现在和叶公瑾几乎已经成了公开的夫妻。他们每天夜里都住在一起。钱玉红没事的时候，也只坐在叶公瑾的办公室里，为他煮咖啡，为他整理文件，边办公室里的清洁卫生都包了。 柳秋月看着，就明白钱玉红的心思。她希望永远跟着叶公瑾。叶公瑾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她把叶公瑾当作她唯一的依靠。 钱玉红绝没有想到，叶公瑾最后竟会抛弃了她。 叶公瑾的二处就这样，在长沙呆了两个月。也把无聊的工作干了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里，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共军已经渡过长江，并分兵向南方各省进攻。国军一直在后退，是一触即溃。明显的，败局已定。长沙城里人心惶惶。 在这两个月里，局本部发来的秘密指令里，很大一部分就是抽调二处的人，去执行潜伏任务。最后，连赵明贵也被抽调走了。二处原来将近三百人的队伍，此时只剩下四五十人了。军官除了叶公瑾，只剩下左少卿、钱玉红和柳秋月。 所有人的情绪都不高，工作在柳秋月的指挥下，也只是维持着。 这个时候，叶公瑾就用很大一部分精力去向当地的官员借钱。自从离开南京后，局本部的资金就是断断续续的，偶尔发一点薪水，也不足额。弟兄们对此暗暗地发牢骚，更提不起精神了。 左少卿的小金库也只剩下很少的一点钱，不再发了。左少卿交待柳秋月，控制着这一点钱，准备在关键的时候使用。 两个月后，长沙已经呆不住了。共军眼看打到城下。叶公瑾按照局本部的命令，只能带着队伍去了南昌。 但到了这个时候，叶公瑾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最后能否去台湾。 去台湾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他得到消息，局本部的部分单位已经去了台湾。按照主任秘书老潘的说法，少将以上的军官肯定都能去台湾，甚至可以说，是必须去台湾。但眼下可能不是这样了。叶公瑾意识到，毛局长有可能把他扔在大陆。 毛局长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这一点，叶公瑾太清楚了。 他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时，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他感觉，毛局长也许正用这个办法报复他，或者，干脆把他扔给共军。 有时，老潘给他来电话，有意无意地说：“公瑾，我知道你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但我实在没有办法。局里已经把所有资金都集中起来，用在潜伏工作上了。我倒是有个建议，你如果能把现在的二处，扩展成一支队伍，局里会给予充分的资金和物资支持。公瑾兄，有些省站已经这么做了。” 叶公瑾明白，老潘是要他留在内地打游击。但是，他如果留下，组建什么游击队，那决没有好下场！他太清楚这个结果了！ 叶公瑾的二处到达南昌不久，他就已经看出来，当前的形势极其不乐观。共军渡过长江后，对南方各省的进攻，几乎可以用摧枯拉朽、势如破竹来形容。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什么也挡不住他们了。他明白，党国的天下，将是人家的了！ 叶公瑾冷眼旁观，还是有不要命的。守城的夏威兵团还有做着抵抗的准备。 他参加了几次夏威兵团的会议，这才知道，他们已经开始炸毁南昌周边的公路和桥梁，在城外修筑工事，准备固守。叶公瑾在会议上什么也不说。他已经得到情报，共军把矛头指向南昌的，正是大名鼎鼎的陈赓。 现在，南昌城里则人心惶惶，各种各样的谣言满天飞。 叶公瑾知道，南昌城根本守不住。他必须尽快想办法去台湾。这件事没人帮得了他，他必须自己想办法。 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左少卿和叶公瑾几乎是形影不离。如果一个人不在身边，另一个人就会四处观望和寻找，直至找到为止。 当他们呆在一起时，彼此就会用审视的，猜疑的，甚至是敌视的目光互相看着。他们互相提防，都担心对方会在自己的背后开枪。 对叶公瑾来说，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从左少卿手里拿回来那盘要命的录音，或者问出来她藏匿的地点。对左少卿来说，则只是想知道妹妹的潜伏地点，如果能知道联络方式，就更好了。她最担心的，是叶公瑾为了泄愤，将妹妹的情况秘密通报给解放军。那样，妹妹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他们坐在一起时，经常是沉默着，不断地吸着烟。偶尔会有如下对话： “处长，请求你告诉我，我妹在什么地方。” “你把录音拿回来，我就告诉你，还有她的联络方式。” “你先告诉我，我就告诉你录音藏在什么地方，在谁手里。” “不行，你必须先告诉我录音在哪里！” 他们之间这样的对话，是一点结果也没有。他们心里都明白，他们谁也不相信对方，彼此的怀疑已经很深。 这个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拖延着，直至拖不下去为止。 叶公瑾实在拖不下去了。他比左少卿多一份忧虑，他要离开这里，去台湾。 一入五月下旬，形势更加糟糕。共军已经到了南昌周围，正在做进攻的准备。南昌城是绝对守不住的，叶公瑾知道这一点。他对此没有任何幻想。 这一天的下午，叶公瑾的办公室里来了一个客人，名叫曾绍武。叶公瑾一看见他，立刻高兴地请他坐下，还叫钱玉红给他倒了一杯咖啡。 叶公瑾高兴地说：“绍武兄，咱们有多久没见了。” 曾绍武说：“哎呀，可是有不少年了。那时，你还在情报处中共科当科长呢。” 叶公瑾说：“可不是，到现在已经有六七年了。我一直弄不明白，你那时，怎么就离开中共科了呢？” 曾绍武十分感慨，“叶处长，真是不能提了。我那时还年青，不太懂得道理。总幻想着，在仕途上多有一点进步。那时，你也是不太顺利，是不是？” 叶公瑾点点头，“当时，这么说吧，军统里面一直有帮派。我们不在帮派里呀。” 曾绍武说：“可不是。后来，夏威兵团的参谋长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叫我到他那里干。我就去了。嗨，也还是不顺呀。干到现在，也不过是兵团情报处的中校副处长。唯一可以安慰的是，我现在还算是保密局系统的人。” 叶公瑾点点头，“希望绍武兄将来会有发展。” 曾绍武说：“不说这些了，还是说眼下吧。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最近一两天，南昌机场的飞机要全部撤离南昌，不再回来了。叶处长，你打算怎么办呀？” 一听到这个话，叶公瑾就为难起来。没有飞机，他可去不了台湾呀。 他说：“绍武兄，你有什么办法吗？” 曾绍武摇摇头，“我人小官微呀。你是我的老上级，所以才来通知你。这两天的飞机，几乎就是最后一班飞机了，你赶快想办法吧，不然就走不了了！” 叶公瑾拉着他的手，连续说：“绍武兄，真要感谢你告诉我这个情况。” 叶公瑾又和曾绍武商谈了十几分钟，这才送他离去。 先告诉各位看官，后来叶公瑾终于登上国防部情报局局长宝座，就很感念当年曾绍武对他的这一点情义，也将他晋升为少将军衔。但是，后来这个曾绍武却因为执行叶公瑾派给他的秘密任务而送命。这些，都是后来的故事了，容在下慢慢叙述。 叶公瑾送走了曾绍武，眼睛飞快地转着。他知道，他必须立刻离开南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