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钧 一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若耶江水奔腾，万年不曾改变。赤堇山倚江而立，一片葱郁。 山脚之下，一条蜿蜒的小路曲折向前，尽头没入深山，异常静谧，却又似乎在告诉欧冶，那里便是他应当去的地方。 有虞氏的意识尚未恢复，好在有孙武真气护住心脉，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只要有虞氏没有彻底安全，欧冶便一刻也放不下心。莫邪紧紧攥着欧冶的手，时不时担心地望着有虞氏。 欧冶背起有虞氏，摸摸莫邪的头。“放心，娘亲只是累了，睡一觉就会好的。” 循着山路往前，欧冶牵着莫邪，一步一个脚印。然而足足半日，三人依旧没有走到尽头。欧冶不禁疑惑，赤堇山虽大，但不至于半日的脚程，却不见一点风景变化。莫邪尚小，体力渐渐不支，却在默默坚持。 欧冶可以看到，寥寥数月，发生的一切变故，让莫邪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变成了一个懂事隐忍的孩子，欧冶不知是该欣慰，还是应该内疚。 寂静的山林，听不到一丝鸟鸣。欧冶隐约觉得其中有猫腻，不得不警惕起来。欧冶打量四周，气息可以畅行无阻，却又感受不到异常。 忽然莫邪喊道：“爹爹，快看，这里有个奇怪的石人！” 欧冶循声望去，一尊七寸高的石俑被茂盛的草丛所覆盖，若非莫邪，欧冶八尺的身高，绝难发现。 欧冶伸手一探究竟，却被一股力量弹回，果然是这个石俑在作怪。 保护着石俑的结界并不强，欧冶将轩辕之力凝聚指间，想强破石俑，剑气直下，出乎欧冶意料的是，轩辕之力与结界却并未产生冲撞，反而化作一道柔和的真气，消散了石俑的结界。 欧冶取出石俑，翻过来观察，石俑底部一道红色的符印，正缓缓地消逝。 随着符印的消失，一群飞鸟惊起，周围的景象似乎有了些许改变。“幻术？”欧冶看着手中的石俑，难怪自己走不到尽头，原来一路都在幻术之中。 欧冶和莫邪继续前进，每隔百步，都有一个类似的石俑，待到欧冶找到第九个石俑之后，周围的景象忽然剧变，树木山石都扭曲变形，倏尔消失，空旷的林间，一座庙宇忽而展现在欧冶面前。 欧冶端视这座庙宇，四角飞檐，红墙绿瓦，颇为壮观，似与寻常庙宇不同。欧冶带着莫邪缓缓步入，只见大殿之中供着一尊人身兽面的神像，表情凶神恶煞，手中执着一柄闪电一般弯曲的利剑。神像背后的墙壁雕刻着一只玄鸟，周身燃着熊熊火焰，两只利爪从墙壁中伸出，抓着神像的双肩。大殿两侧，有两尊石俑像，与之前小型的石俑品相一般，只是放大了百倍之后，略显凶恶。 “难道这个神像，便是孙武所言的天机？”欧冶心中如是想到，但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心中依旧不解。 忽然“砰”的一声，庙宇原本敞开的两扇大门忽的紧紧关闭，淡淡的光线从侧窗射入，让大殿内显得格外阴森。莫邪心中害怕，紧紧地抱着欧冶的小腿。 “轩辕，千年不见，再来此处，是来嘲笑的我吗？”忽然一阵空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紧接着是一阵低沉的笑声。 “在下并非轩辕黄帝，只不过偶得轩辕之力，一介凡人而已。”欧冶拉着莫邪紧张发抖的小手，寻找着声音的源头。如果没有猜错，这个声音，便是来自庙里供奉的这尊神像，但他开口便是轩辕之名，看来如同湘西与湛卢山之行，一切又与黄帝平生不可相割。 忽然一道黄色的光芒闪过，一个红发男子突然出现在欧冶面前，身披兽皮，胸前半袒，眉间一道闪电般的黑色印记，双目炯炯有神，注视着欧冶，鼻尖嗅动，打量着欧冶的全身。 “果然不是轩辕，本以为会特地来此，取消幻术，除了轩辕，不会有他人，但细细想来，轩辕凡人之躯，不过百年寿命，如今千年早过，想必早已化作尘埃。” “为何要在山前布下幻术？常人步入，岂非再难离开？”欧冶随口问道，赤堇山虽偏僻，却并无结界阻拦，常人亦可轻易步入。 “常人步入，只需回头，便可离开。唯有一路向前者，才会越陷越深。至于为何布下幻术，我不想回答，也无须回答，你还是问问你体内的那个人吧！” 红发男子此番话，似乎明示了欧冶，布下这些石俑，设置林间幻术的人，正是轩辕黄帝。 欧冶虽不解其中缘由，但无心弄清其中渊源，此刻只希望眼前这个男子，正是天命所指，可以帮他救回有虞氏的人。 “不管你是不是轩辕，既然消除幻术到达此处，定然有你的目的，说吧，你来此何事？”红发男子转身跃上供台，行为举止之中充斥着野性，一幅轻蔑的样子。 “我来此处，是为了寻找救治爱妻之方。”欧冶如是回答，转头望了一眼有虞氏，有虞氏在欧冶背上，微弱的气息在欧冶耳边抚过。 红发男子瞥了一眼有虞氏，嘴角一扬，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哼，寒气攻心，纵有真气相护，也熬不过十日，不如早日料理后事吧，带她回人间，还能享十日烟火。” 欧冶心中一沉：“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普天之下，无药可救！”红发男子道，“天命所在，除非逆天！” “逆天？”欧冶垂下双目，凡夫俗子，纵有神力，又如何逆天。 “你也没有办法吗？”欧冶的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失望，难道有虞氏，真的就只能再残活十天了么？ “我？”红发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供台上黄光一闪，突然瞬间移动到欧冶身前。“笑话，你可知我是何人，区区凡人性命，我岂不能操控股掌？” 男子一番话，顿时让欧冶从绝望之中走出，但依心中旧不解。“你不是说，普天之下，无药可救吗？你究竟……” “哈哈哈哈，无知。”男子的一言一行，让人捉摸不定。“我不过说凡人难逆天命，可惜天命奈何不了我！” 男子身影闪烁，忽而又出现在供台之上。“我乃司恶之神，獬豸，小子，记住我的大名。” “司恶之神？”难怪出言如此猖狂，竟是天神之躯，只是神不应当身在天界，为何会出现在人间赤堇山？但眼下顾不得许多，既然有天神在此，救一届凡人性命，定当易如反掌。 “既然如此，欧冶恳请大神救爱妻一命！” 红发男子注视着欧冶，忽而又放声大笑。“要我帮你，我又有什么好处？” “只要能救回爱妻，欧冶定当尽心竭力，惟命是从！” “哈哈哈哈！”男子笑道，“笑话，我一届天神尚帮不了自己，你一个凡人，又能帮我什么！”忽而笑声戛然而止，男子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两千年前，不就是一个凡人，将自己逼入现在的境地之中吗？两千年后，又同样是一个凡人，或许这就是自己在等待的答案。 “真的什么都可以为我做？”獬豸的笑容突然变得深沉起来，让欧冶难以看懂。 “只要能救回爱妻，欧冶宁死不辞！”欧冶坚定的眼神，让獬豸知道，这个男人没有在开玩笑。 “我答应救她。”男子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一改之前的浮夸。“但是，你要先接受我的考验。” “那她们……”欧冶看看背上的有虞氏和一侧的莫邪，为了有虞氏，莫说一道考验，便是刀山火海，又岂能阻挡欧冶的脚步。 “放心，在你完成考验之前，我会照顾她们。”獬豸的口吻，让欧冶难以质疑。“只是这道考验，绝非寻常，你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欧冶没有犹豫，低头在莫邪耳边轻语：“莫邪乖，在这里乖乖配着娘亲，等爹爹回来，娘亲就能醒过来了！” 莫邪点点头，紧紧拉住有虞氏的手。欧冶将有虞氏轻轻靠在墙角，工布剑握在手，用坚毅的目光示意獬豸，他已经准备好了。 獬豸又仰头大笑起来，露出尖锐的虎齿，忽而光芒一闪，男子身影消失在殿宇之内。獬豸的声音又变得空旷起来，欧冶只觉眼前的景物突然都好似幻境，扭曲变形，化作五彩的漩涡，脑海之中只剩下一片空白。欧冶闭上双眼，只听到獬豸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去吧，去击败你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