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 七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消弭万物，归于无形，这就是莫邪的力量。”欧冶的体力恢复些许，缓缓站起，眺望着二人的战斗，心中已经知道了结果。眉间尺的成长，远超欧冶的想象。“或许这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与干将贯穿万物的至阳之力相抗衡，除了莫邪。” 光芒散尽，眉间尺手执莫邪，漂浮于空中缓缓坠地，身上没有一丝伤痕，然而轩辕之力所化双翅也消失无踪，从眉间尺身上，蚩尤感受不到一丝力量。 “你是怎么做到的？”蚩尤仍然身处半空之中，居高而下，却没有了之前嚣张的气势。 “这把剑不是你的造物吗？那你应该知道它的力量。”眉间尺横眉相对，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不可能，如果你真的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使出来？” “因为莫邪的力量，不是用来攻击的。” 蚩尤望着此刻没有丝毫灵力的眉间尺，似乎突然想明白了。消弭万物，是会让自己的力量也归于无形吧。 “但是这样的你，不可能杀的了我吧。” “确实，只要你不攻过来，我就杀不了你。”眉间尺淡淡道，“这也正是我不轻易使用莫邪的原因。但是，你就甘于让我在你面前，用胜利者的姿态指责你是不敢与我正面相对的败者吗？” “你这是，自寻死路！”蚩尤似是被眉间尺的态度所激怒，稍有收敛的灵力此刻全然爆发而出，更胜之前，浑身的纹路散发着墨绿的光芒，黑色的双翼化作漫天墨色，遮天蔽日，唯有狂风呼啸，宛如末日降临，剑刃直指地面的眉间尺，似乎接下来，便是蚩尤的全力一击。 见识了之前的战斗，石破天惊之势，早已将众楚将士吓得六神无主，四散逃去，唯有公子启与欧冶站在眉间尺与蚩尤的战场之上，全无惧色。 蚩尤的灵力爆发至巅峰，甚至超越了欧冶当年经历的赤堇山双神之战。人间界此刻早已被蚩尤的灵力所笼盖，颤抖的大地，几乎要将人间幻境冲破。 “到底谁是败者，就在这一剑上决出胜负吧。”蚩尤咆哮道，全身瞬间被绿色的剑气所包围，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绿色的流星直直坠落，而苍天似乎因这力量而坠落，漫天的墨色化作一道黑色的龙卷，随着蚩尤的攻击一同坠落。 狂风漫卷，扬起眉间尺的紫衣与长发，还有手中紫色的长剑。在这毁天灭地的攻势之下，他没有必胜的把握，没有绝对的信心，然而，他更没有去畏惧的机会。或许他没有挡下这一剑，人间大地，便会被干将的力量所贯穿，他所承担的，是整个人世，然而眉间尺没有多想。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他母亲的身影，还有她慈祥的笑容。 绿色的光芒坠落，在干将与莫邪剑刃相触的一瞬间，狂风骤歇，黑霭尽散，云开日出。 没有所有人想象中天崩地裂的攻击，没有吞食日月的黑暗，一切都从世界末日的灾相之中走出，阳光普照，复苏万物。 在那一瞬，干将的剑气，蚩尤的灵力，都宛如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所化去，变作点点磷光，散落尘世，惊天地泣鬼神的攻击，在两剑交融的一瞬，遁于无形。 唯有蚩尤那凝聚的神情，仿佛与这和谐之状格格不入。 “你败了。”眉间尺挥动莫邪，在丝毫没有反抗之力的蚩尤身上，轻轻划过。没有鲜血，没有伤痕，有的，是昭然于心的胜与败。 蚩尤默默地跪倒在地，半晌，缓缓将干将递给眉间尺，胜负确实已分，没有什么再可以让他不甘。“动手吧，是我输了。” 眉间尺接过干将，缓缓扬起手中的莫邪。 “不，住手！”公子启从高台之上奔赴而下，然而距离太远，公子启脚下坎坷，滚落在玉阶之上，吼道，“他是你爹啊！” 剑刃停滞在半空之中，眉间尺的脸庞深埋在剑刃的阴影之下，让人看不分明。 然而半晌之后，眉间尺却依旧毅然挥下莫邪，剑刃闪过，牵动着公子启的心。 “不！” 铿锵之声响起，只听清脆的一声，莫邪的剑刃落在了左手的干将之上，两剑相撞，纷纷断作两截，落在地上，失去了原有的光芒。 “你……”楚王望着地上的断刃，不知所以。 “干将……是你吗？” 楚王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断臂男子。 “爹……”楚王眼中，不自觉地噙着泪光。 “爹……”眉间尺忽然双膝跪下，泪水决堤。 “到底发什么了什么，告诉我。”欧冶将左臂轻轻搭在干将肩上，语气中充斥着无奈。 “十六年前，若不是蚩尤之力护着我的身心，我已经死了。”干将回忆起往事，缓缓闭上眼睛。 “王叔救回了我，而当时，王弟早已病重，在我伤愈期间便逝世了。王叔不想因此使楚国动乱，所以希望我能继承王位，而王弟亦在临死之前恳求于我。我本不愿，只想找到你和孩子，过与世无争的生活，然而想到全因自己，莫邪身死，你又断臂，我又有何面目在与你相聚？倒不如，各自相安，相忘于江湖。” “干将一剑，本是我亲手所铸，我知道它的威力，所以留在楚国为王，也是为了能束缚干将的力量，使它不足以为祸苍生。而蚩尤的残念虽一直寄存于我的体内，却从来不曾操纵我的意识，更不曾有实现曾经乱世的想法。反而是我，辜负了蚩尤。” “那为什么，不在我们见面的时候，说清楚？” “如果我一死，能断一切孽缘，又有何不值？蚩尤与轩辕也罢，父子之仇也罢，都在我一人肩上。况且楚国如今已经成为泱泱大国，我一死，既不会动乱社稷，又能断绝干将的威胁，或许天下，又能多添几分太平，不是吗？” “若是这能如你所说，确实何尝不可，只是，天下之事，穷我一生，都未曾看穿半分，又如何能像你想的这般简单？”欧冶将干将与眉间尺扶起，苍穹之下，三代团聚，却忧喜参半。 “眉间尺。”这还是干将第一次喊自己孩子的名字。 “爹……”眉间尺不知道该说什么，双手颤颤，情难自已。 忽然间，眉间尺颈间的胎记化作一道绿色的火焰，从眉间尺的手臂划过，在身前凝聚成一个女子的身形。 “娘？” “莫邪……”干将难以掩盖内心的激动和痛楚，伸出手轻轻触摸那一团火焰，只一瞬，火焰散去，却留下了无数宽慰。 “你有何打算？”干将望着眉间尺，眼神中流露出无限怜意。 “不知道，仇已经报了，我该回去山里，找我娘了吧。” “你娘，其实早就已经……”干将突然哽咽，又勉强笑道，“你，跟外公一起走吧。” “外公……”眉间尺抬头望了望身边的黑衣男人，这个一路帮自己变强，默默为自己铺路的陌生男人，此刻突然成了自己的亲人，眉间尺一时竟无言相对。 “你呢？”欧冶望向干将。 “既然都结束了，等我找到继承王位的合适人选，就来找你们。” “好。”欧冶转头，仰望天际。“走吧，还有很多故事，要讲给你听。” 眉间尺默默点头，最后的最后，宛如碧空之下泄下一缕阳光，最温暖，莫过于此。 午后，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眉间尺提起一桶水，浇在通红的剑刃之上，水气弥漫，伴随着剑刃呲呲作响，眉间尺心中却格外开朗。 一侧的欧冶拉动着风箱，炉中的火焰蹭蹭上蹿，锻炼着赤炎中的长剑。 半生烟云，沧海桑田，最终换来的平淡，欧冶知足了。 远方，一个身影拨开茂密的树叶，阳光被打碎，散落一地。 “爹。” 眉间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露出天真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