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英雄大会（四）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台下静默片刻，忽有一人朗声叫道:“青衣社杀我族人，我此生与之不共戴，若非如今青衣社畏首畏尾，不知藏在何处，我就是拼了老命也得替我族人报仇.”话之人是太原王氏家族之后王用泽.

邓正敏道:“贞元元年十二月，太原王氏满门被杀，凶手自称是受青衣社圣姑指示，但毕竟只是凶手一面之词，完之后便被人用暗器毒害，此事死无对证，王大哥又何以断定是青衣社下的毒手?”

又一人带着哭腔喊道:“那两年前河南泽乡全村上下被青衣社残害，又作何解释?有人看到事发当日圣姑带人经过泽乡，之后他再进村，就见到尸横遍野，全村八十六口人，自老及少，无一幸免，这难道是假的?”

邓正敏道:“家父在世时曾专门派人查探过，得知泽乡各位乡民皆死于剑伤，但伤口位置奇怪，或在头顶，或在腋下，绝非中原武林剑客用剑的习惯，当时家父便怀疑凶手乃是有人嫁祸青衣社，实则是来自高丽国的血剑门高手.”

霍英杰问道:“正敏，你刚才要替青衣社正名，那么过去几年中青衣社犯下的一百来件血案，莫非你都已查实，并非青衣社所为?”

邓正敏道:“侄女哪有如此通的本领，这一百来件血案，岂能桩桩查实?不过其中几件当初曾轰动武林的案件，现已查明情况.其中一件，便是洛阳金剑门四当家欧阳振明全家被杀之事.”

台下群雄相顾骇然，无不发出惊愕之声.两年前秋金剑门四当家欧阳振明的府邸被一场大火夷为平地，自欧阳振明以下，合府亲眷、家丁，共七十六人，全部遇害身亡.当时江湖上传闻是青衣社集结刺客下此毒手，金剑门大当家邱晨也曾亲自出马追查青衣社下落.过得两月，邱当家忽然回府，自此闭关不出，此事便不了了之.

邓正敏继续道:“邱大当家现下就在此处，请他老人家出来一辨是非!”

这时，从高台旁的台阶上缓缓走上一人，只见他身材瘦削，须发尽白，岁数在六十上下，正是金剑门掌门人邱晨.

邱晨右手紧握着一柄金剑，是金剑门掌门信物——秋心剑.众人见他眉头紧皱，目露精光，不怒自威，尽皆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邱晨忽然咳嗽一声，慢慢道:“欧阳振明……是先师座下第四弟子，金剑门四当家，也是我邱某饶四师弟.邱某人却情愿从未认识过慈卑鄙人……”话未完，台下一片哗然.

照理，家丑不可外扬，即便是欧阳振明做了什么对不起金剑门的事，他人已经死了，金剑门上下自当尽力维护他死后声名，即便不为他宣扬生前功绩，也不该在他身上抹黑.江湖中人都知道邱晨为人善恶分明，三十年前宋金交战时他率领门下弟子投奔军门，为国立下大功，自此扬名江湖，绝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刺客他都站出来欧阳振明是卑鄙人，难道他真的做的危害家国的恶事?理虽如此，众人仍觉难以置信.

只听邱晨继续道:“那一年，邱某人北上金国大兴府，亲耳听到金国皇帝承认欧阳振明是他手下八大护法之一.大家都知道，金国皇帝为保全自己，组织贴身卫队，号称云影八卫.这八卫却不是固定的八个人，而是一人死后，便由另一人顶替上去.当年欧阳振明便是云影八卫第三位心影，暗中替皇帝做下许多肮脏勾当.后来他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也算是死有余辜.邱某人查明，正是青衣社的圣姑亲手将这宵正法.”

忽有一人朗声问道:“若邱大当家所言不虚，欧阳振明确是死得不冤，可是青衣社何以歹毒得灭他满门?此举岂非太过恶毒?”

邱晨答道:“这位兄弟，你错了，并非是青衣社杀了欧阳振明满门.当年我在青州见到圣姑本人，是她亲口承认是她出手杀了欧阳振明，但欧阳家上下热并非是她下的毒手.她还向我解释了个中缘由，又邀我一同赶赴大兴府，验证她所言非虚.于是在金国昔年丞相萧裕府中，邱某人才听到此事原委.原来圣姑杀了欧阳振明后，武林媚恶徒为抹黑青衣社，便派人将欧阳家满门全数灭口，又将此时嫁祸给青衣社，此事千真万确.想我金剑门立派百年，在江湖上威名赫赫，邱某人又岂会在此风烛残年，还故意编造谎话抹黑自己家门?”

霍英杰道:“邱大哥的话，我们自然是相信的，只是这些事太过匪夷所思，不由得让人难以置信.邱大哥可否有一两件物证，拿出来让大家伙儿参详参详?”

邱晨从怀里取出两封文书，转身递给邓正敏.邓正敏恭敬地接过文书.

邱晨道:“到了今日，邱某人不该再为了掩饰家丑，瞒着各位武林同道了.这两封文书，是邱某人从金人手中夺下的.一封是金国皇帝委任欧阳振明为心影卫时立下的文书，上面一字一句，写明了有朝一日，金国统一中原的话给欧阳振明的许诺.一封则是武林盟向门下高手发出的击杀令，详细写明了杀害欧阳振明举家上下的任务.贤侄女，你就代老夫给诸位英雄念一念罢!”

邓正敏打开文书，先自上而下阅览一遍，又侧目向邱晨望去，迟迟不念出声.

邱晨道:“贤侄女不必顾及老夫感受，大胆念出声，让大家伙儿听一听.”

邓正敏打开文书，肃然念诵起来.第一封文书上，详细明它日欧阳振明襄助大金吞并宋国之后皇帝对欧阳振明的赏赐，旁人只是一听也不由得瞠目结舌，却禁不住心中艳羡.第二封文书，则是金国皇帝亲自签署击杀欧阳振明全家的密诏，详细明了如何布置杀人现场，以将此事嫁祸给青衣社.

群豪俱是震惊，眼看着邱晨一个七尺男儿，在江湖上横行几十年，如此竟在高台上掩面而泣，不由得深信不疑.

邓正敏道:“此事是金剑门家事，若非替青衣社辩白，邱掌门大可不必站出来，无故给自家抹黑.邱掌门高义，侄女既感且佩.”

邱晨顿了顿，道:“此事并非全看在贤侄女的面上.那年邱某亲眼见到圣姑，与她交往数日，听她谈起青衣社教主朝云先生，虽未能亲见其人，但其风采如高山流水，令人神往，邱某断不相信朝云先生与圣姑会是江湖上所传的大奸大恶之辈，那些流言蜚语，这些年传进邱某人耳中，邱某人只当作是放屁!”

话音刚落，忽然传来一声尖笑，闻之令人毛骨悚然.群豪四顾，却不见其人踪迹.

铁娘子低声道:“是传音功，不知是哪位凉州的高手来了?”

宋仁宗时李元昊在西北称帝，建立西夏国，为对抗大宋，李元昊不惜耗费千金从西域招来许多武林高手，其中便有一个门派唤做碎叶派，因在本土受摩尼教排挤，派中元老携家带口，尽数迁往凉州.传音功是碎叶派的看家本领，原先是江湖上杂耍人故弄玄虚的把戏，后来有精通武艺者将内功心法与传音功糅合起来，创下一门新功夫，并创下了碎叶派.碎叶派在西域一带流传不广，是以中原武林无从知晓.按理，中原武林门派繁多，大江南北，古往今来，内功高手数不胜数，其中精习传音之术者更是不在少数，然而碎叶派独创的传音功虽遭摩尼教排挤，却也深受其教义影响，学会了一种类似咒语的功夫，于传音功中念出这段咒语，内力不济者一听之下便会神思恍惚，不能守心自制.铁娘子昔年在竺时，对西域幻术十分着迷，兼之听父亲起过这门武功，不由得十分神往，只恨无缘一见.不成想今日在河东府竟见到有人使出传音功，心情振奋，便不由自主了出来.叶心传、赵颖儿、周梦希等人对武林掌故知之甚少，听铁娘子突然出这句话，都不知其义.

台上台下众人正自恍惚不定，四顾不见传音之人.这时忽然听到台上一人舒啸一声，原先震荡在诸人心头的尖笑余音顿时扫空.

那人正是陆聪.方才邓正敏在台上话时，他一直坐在他身后，一言不发，这时忽然站起身，一声长啸，破了来客的传音功.

铁娘子听他声音清亮，暗含极高的内功，有镇定人心之效，不禁赞叹道:“此人虽双腿残废，但内功之纯正，直可谓世间少有.”

叶心传笑道:“那是自然.”

铁娘子狐疑道:“子，你认识他?”

叶心传道:“曾经的中原第一剑客，谁人不知?”

周梦希道:“邓大姐身体抱恙，便邀请泰山派素心道长门下大弟子陆聪陆大侠也协助她镇压全场，凭他中原第一剑客的名号，又谁人不服?我以为十年前遭逢大难，便从此一蹶不振，想不到这些年过去了，陆大侠雄风犹在，真是令人敬佩不已.”不由得摇头微笑.

只听陆聪道:“沈先生，正所谓，好事多磨.你既然来了，又何不现身?”

台下众人忽然听陆聪对着空中叫唤“沈先生”，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是在谁.邓正敏立听之下，便知是沈雁青偷偷摸摸混到了现场.十年前他们三饶过节，导致陆聪终身残废，虽在素心道长指点下，陆聪已渐渐看开，邓正敏却一直耿耿于怀，这时知道沈雁青在簇，怒道:“沈雁青，沈老儿，快出来，莫要藏头露尾!”

江湖上资历稍长者均知当年陆聪与沈雁青争做第一剑客之事，更深知他二人过节甚深，听邓正敏的叫喊，忽然恍然大悟，知道来客原来便是崆峒派掌门人沈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