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归德府之事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若风道:“起初，青衣社在江湖上名声不响，稍微了解之人只知青衣社是助大宋抗金的爱国义士，因幢你爹爹与若晦等一共十三位青衣社头领在归德府聚首，预备谋措大事之时，人人都以为他们是要组织死士刺杀金国皇帝完颜亶，后来他们的计划不知发生了什么差错，竟被金人知晓.金国派遣一支万人大军围剿诸人，经过一番混战，十三位头领虽然死伤不多，门下弟子却几乎全部阵亡，甚是惨烈.于是江湖上人们便都错以为你爹爹他们是谋划着要组织一队义军反抗金人.”

叶心传点头道:“原来如此.想来是爹爹一番忠义之心，念及岳元帅死后北复中原的大计从此便将搁置，因此义愤填膺，所以要杀害宋国皇帝.”

叶心怡道:“前些日子，心怡去拜见华山派靖远道长，听他提起此事，近年来江湖上许多江湖前辈被一个名叫金钗刺客的人暗杀而死.其中便有七八个人是当年与家父一同组织青衣社、密谋刺杀皇帝的元老人物，因蠢长猜想这金钗刺客恐怕与当年归德府事件有关.归德府一战，十三元老及其门溶子死伤惨重，致使中原武林为之大挫.刺杀计划原本极为周密，缘何会被金人预先知晓?想必便是有人暗中给秦桧或者金人通风报信.如今十三元老中，唯有忠义社八臂猿猴梁发与若晦大师尚在人世，粱伯伯目前暂住在华山，想来不会有危险，唯有若晦禅师虽闭关在少林寺，可近来金人屡屡组织江湖人士在嵩山一带活动，恐怕金钗刺客会趁此机会对若晦大师暗下毒手.”

这时内室房门缓缓打开，出现一个身材矮瘦的老年和尚.只见他双手合十，慢慢移进内室.他面颊微黑，眼睛漆黑如墨，甚是有神，虽年纪老迈，却毫无苍悴之色.

那和尚微微弯腰，缓缓道:“方丈师兄安好，两位施主安好.少林寺出了大事，我竟在后山避祸，真是罪过!”

若风道:“若晦师弟，何必自责?你在后山参演经书、领悟佛法，实是惠及世饶美事.何况此番有惊无险，多亏这几位施主伸出援手.”

若晦转身鞠躬道:“若晦在此谢过两位施主.”

若风道:“这二位叶施主便是当年大宋户部尚书叶辰的一双儿女.”

若晦抬眼，仔细端详二人，微微笑道:“良时公生得好儿女啊!”

若风道:“他二人此番前来，正是要提醒师弟心防备.近来有一个绰号金钗刺客的杀手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当年与师弟一同起事的一十三人，至今唯有师弟与梁发施主尚在人世，其余诸人，除当年在归德府战死之人，及良时公已在十余年前病故，尽皆被金钗刺客害死了.”

若晦闻言，却不答话，久之，长叹了口气，道:“真是冤孽!十余年前，师弟与良时公等人一片赤诚之心，要为国为民做一件大事，只可惜大事未济，一群人竟险些埋首他乡.已是十余年前的事了，又有谁还翻将出来?”

叶心怡道:“晚辈近年来率领青衣社上下在江湖上探查消息，却始终不能查到这金钗刺客究竟是何人，又为何要杀死如此多江湖前辈.不过看他行事作风及武功门路，想来不是中土人士.此人武功驳杂，内力深厚，出手致人死地，往往不出十招.如此功力，恐怕只有华山派靖远道长与贵寺若字辈几位大师能够做到，可诸位前辈俱是江湖高人，自然不会做些此案.”

叶心传忽然想起一事，道:“云惠道长今年曾在燕京府一家客栈中击杀忠义社顾亭槐及其手下十来号人，临走时便在地上留下一支金钗.”

叶心怡皱眉一想，回道:“不会是二师兄.二师兄自幼跟随师父，所学乃是纯正的玄门武功，绝不掺杂别派.而金钗刺客所用武功奇特诡谲，必不是咱们汉人所练的武功.”

若晦叹道:“出家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诸位不必萦心.只是此人杀害了许多江湖帮派的首领，恐怕是有心与中原武林为敌，会不会是金人派出的武林高手，意图颠覆我中原武林?”

叶心怡道:“近年来金国皇帝完颜亮依仗沈雁青带领云影八卫，及林晚晴节制武林盟，或以重金悬赏，或直接登门挑衅，又或者暗施诡计，对中原武林危害颇深.除这两路人马之外，女并未听闻还有其余势力替皇帝效劳.这金钗刺客武功卓绝，能轻易制服各个帮派领袖，自非一般江湖武人，恐怕不会轻易受金洒遣.况且，若我猜测不错，此人确与当年归德府之事有关，就更不会是金瘸羽.”

叶心传忽然想起一事，便道:“对了，今年我在燕京府一座官家府邸中，偶然听到皇帝与他人谈话，少林寺中他已替沈雁青安排好内应.此番林晚晴无功而返，沈雁青虽然身受重伤，却一直没有在这里出现，会不会金人另有图谋?金人内应尚未查明确是何人，诸位大师更要加紧提防，以防人趁虚而入.”

若风点零头，道:“若晦师弟，这几日你来我禅房暂住.师兄新注解一部《法华经》，尚有些许疑难之处，要与师弟一同参详.”

若晦知道方丈师兄想借此机会与他相互照应.他是出家高人，对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只是师兄盛情，又不好违逆，只得欣然道:“师弟闭关五年，也正有些难题要请教师兄.”转身对叶心怡、叶心传道:“二位叶施主，后山嵩云筑为乃父当年在少林暂住之地.自他离去后，屋内陈设全无改.筑之中恰有两间客房，二位施主今日不如先住在后山，待明日再商议诸事，如何?”

叶心传听闻那嵩云筑是当年父亲暂居之所，不由得心向往之.他自出生之后对父亲便毫无印象.这一两年从他人口中隐约得知父亲的为人，但依然是模模糊糊.最近又得知朝云与叶心怡率领的青衣社竟是由父亲与若晦等十三位英雄好汉最先创立、传至今日的，早在创立伊始，父亲便带着青衣社部众谋划着做一件惊动地、造福万民的大事，即是刺杀皇帝.叶心传从赵开山那里得知岳飞生平事迹，对此人佩服之至，父亲是为岳飞报仇，故而不惜一死也要杀死宋国皇帝，也可是大大的忠义之辈.

忽而，他想起赵开山.先前在演武场见过一眼赵开山之后，后来一阵混乱，竟失去了他的踪迹.他心中正想着不知如何对赵开山明颖儿的去向，便听得叶心怡道:“心传，我们这就去罢.”

叶心传道:“是，姐姐.”

二人挽手走出了暗室.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日渐西沉，唯见一个淡黄色的光团掩映在群山之后、云雾缭绕之中.

二人在一个灰袍僧侣的引领下，到了嵩云筑.一条琉璃石子路斜斜通到一处庭院.两座木屋相倚而立，背后是数十丈高的岩峰，上有青松一株，暗影落在庭院之中.屋内窗明几净，似乎时常有人拂去桌案上的灰尘.

一间木屋壁上挂着一幅字联，上书:

嵩云秦树久离居，双里迢迢一纸书.休问梁园旧宾客，茂陵风雨病相如.

落款是:济南府叶良时醉后忆故人书.

对面壁上又是一联，写道:

嫩箨香苞初出林，於陵论价贵如金.皇都陆海应无数，忍剪凌云一寸心.

落款是:闻先帝道君皇帝魂归故土而吾国能征善战之将渐次凋零又一大醉书.

叶辰笔法婉转流离，虽心中极为悲苦，却难掩字迹中的清秀之气.他年少时追随崂山派柳若兮，而江湖上人人称道，柳若兮有三绝，第一便是诗绝，第二即是酒绝，最后一位方是剑绝.叶辰虽好慕柳若兮剑法，但常年跟随在他左右，自不免学了几分柳若兮的书生意气，于书、酒一道领悟颇深.

姐弟二人闲坐亭台之上，详述别后故事，不禁潸潸泪下.初秋月色玲珑，照见庭院空灵，松柏之影如藻如荇，斑斑苔迹，兼之松林生香，暖风醉人，不觉醺醺欲睡.

忽然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见一个黑衣男子退开竹门，闯了进来，见到叶心传，扑通一声拜倒在地，道:“参见盟主，，在下金剑门胡大勇，奉邓大姐之命，来请盟主回去商议要事.”

叶心传将他扶起，闻到:“胡大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胡大勇道:“是顾相公.今日清晨，盟主与邓大姐四人上了少林寺，直到中午都不见回来.苗可将军又不见踪迹，兄弟们都十分担忧，便商量着出发，到了少室山脚下.在山脚下，恰好碰上了顾相公.他跟大伙儿，邓公子身受重伤，被他带到登封城送去了医馆.咱们听邓公子受伤，便担忧盟主也有不测，便邀上顾相公再上少林.这时从山路上缓缓走下一人，却不知为何，顾相公见了那人，便如发疯一般，一声长喝，向那人冲杀过去.那人一身道士打扮，见顾相公冲将过来，竟不躲闪，待顾相公一剑险些要劈上他脑门，那道士竟不知使了什么妖法，不但躲了过去，还夺下了顾相公手里的剑，只笑着道:‘咦?你还活着.哈哈，你能从我云惠手下保得性命，也是难得，你走罢!我当日没杀了你，今日索性再饶你一命罢.’”

叶心传想起当初正是云惠出手杀害了顾亭槐手下十来个兄弟，此番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顾亭槐又是直爽之人，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替他兄弟报仇.

叶心怡叹道:“师兄又瞎胡闹!顾相公现在还活着么?寻常武士再师兄手下怕走不过十招.”

胡大勇回想起山下情景，不由得笑道:“我看顾相公倒是无事.那道士似乎无意伤他性命，只是他一味强上拼杀，那道士就陪他耍了起来.那道士武功着实邪门的很……”长出口气，接着道:“二人斗了许久.邓大姐与沂州赵开山赵大爷一同从山麓下来，好歹劝住了顾相公.没成想这时候顾姑娘不知从哪里来了，听顾相公是那道士害死了自己的兄弟还是什么的.顾姑娘也发狂似的朝那道士打去.邓大姐与赵大爷带着众人上去阻拦，好不容易阻拦下了.邓大姐道:‘云惠道长，你大人大量，不要与孩子一般见识.你这就先请罢.’那道士笑道:‘不成，我先离开，不是向大伙儿我怕了这毛头子与黄毛丫头了么?’邓大姐道:‘前辈武功胜过他们万倍，又何必与他们计较?’那道士道:‘嘿!我偏偏喜欢与孩子计较.今日我就不走了.你两个要替那些个死鬼报仇，尽管来罢.我也不杀你们，就看你们能撑到几时.’这便是存心要戏耍顾家兄妹了.兄弟们气不过，便上前预备话.那道士斜眼瞥了瞥我们，甩下一句:‘其他杂碎若不怕死的，就尽管来上罢.’大家伙儿江湖中人，最重义气，怎能眼睁睁看着他戏耍顾家兄妹，便都上去围攻那道士.那道士招数邪门，不过确实言而有信，一人便将大家伙儿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却绝不杀一人.没奈何，邓大姐只得着我上山来请盟主和这位……这位……”

他抬头瞥了一眼叶心怡，便见她一身淡蓝衣衫，面容清丽俊雅，双目清清如玉，肌肤莹莹似雪，此刻虽静如处子，但观其腰身纤细柔美，足以想象其媚态万千，丹唇一字不吐，而善睐明眸却实实胜过万千言语.胡大勇追忆此生，心中不由得一恨一喜，所恨者，自己平生游历江湖，却从未见过如此丽人，所喜者，则是中年之让睹佳人，方信此生无恨.他素来喜好读书，此时见到叶心怡，心中无数描摹美饶言语喷涌而出，却似乎都不足以形容这位女子的绰约风姿.而这万千心结，表露于外，也不过是一个怔怔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