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姬梵与众侍女冉冉而行穿过回廊疏院，没想着在一处红花蔓壁，枝叶舒张的院落门口，碰上了一个人，月色之下，脸苍白，眼神却是有些定定地看着正中央的姬梵，轻轻地：“姬七娘子，我要和你单独些话。”

居然是余三娘子。

姬梵有些奇怪，余三娘子怎么会在夜宴之前，独自一个跑来找她？她身边的丫环呢？

她问：“你有什么事吗？”

“当然。”她口气很硬地。

姬梵想了想，便跟十一点点头，意思就让她不用跟上，余三娘子手无缚鸡之力，只是话，是没有危险的，便与她往前走了十几步，在一处回廊假山边话。

余三娘子沉默了一下，忽然表情变了变，变成上午那副吊着眼睛看饶表情，睨着她道：“你……你不要想着把中午的事情传出去，借机抬高你的名声，我府里的人都封了嘴，我也是不会承认的。”

她不肯承认自己输给姬梵，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输。

姬梵点点头，：“好。”

余三娘子有些意外，上下扫了她几眼：“你不反对？”

上午那事对于任何一个待字闺中的女郎来，都是神赐之恩，乃求之不得的机会。

身为姬家女郎，婚姻之事，本就不是姬梵能做主且有冀望的事情，连聪明睿智的姬惜都任由长辈们做主，更何况是她。而且姬梵年龄还，通常娇养金贵的贵女会选择在十六岁左右订亲，十七十八岁才正式嫁人。而姬梵才刚刚十四，并且两年后殷国战乱，按姬梵的计划，没有意外的话……那个时候她应该会在幽州锦城避世而居，或者入了佛庵出家为尼了……

她重生以来，从未想过关于自己成亲事宜。

所以她当然不愿意让姬家为其名声造势，打造又一个姬氏绝姝，她只想默默地做一个没有名气不受关注的姬家女郎。余三娘子这番话不仅不会让她生气，反而正中她下怀。

余三娘子感到有些奇怪，但没有什么。

她沉默着，深深地盯着姬梵的脸，月光里姬梵脸盈白如玉，唇红若桃，眉目间几许淡淡的清愁极是引人怜爱。树影之下，伊人抚风若柳，五官身材已经初长成少女姿态，周身上下却隐含一种少女所无法拥有的朦胧清媚，让人忍不住将目光在她身上一直流连，余三娘子脑海里忽然蹦出一句话“姬姝其殊，红尘逐鹿。”，心下却因此感觉更是不好了。

姬梵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正觉得奇怪之时，听得她问：“你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啊？”姬梵以为自己听错了。

余三娘子又固执地问了一遍“你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我……我喜欢看书。”看医书，还喜欢种药熬药。不过这话可不得，她学医这事不能被外人知道的。

爱看书有什么用，姬梵文才在京都里并不出众没有名气，看来也是个脑袋不够用的。

余三娘子这样想着，本来心里觉得有些喜悦，但又看看姬梵那张如春夜清雨的绝美脸，不知为何，喜悦瞬间没了，心里更是浮躁了。

她心里一阵阵地揪痛，一种无能为力的悲伤刺痛了她的心，让她全身几乎失去了力气。她难受极了，看着姬梵温柔似水的样子难受，看着姬梵如水雾轻雨的眸子更难受，平静地站在她面前的姬梵好似在提醒着她所有一切的无力与枉劳……

她以前引以为傲的家世才学，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的权力与美丽，在平民族面前庞大可怕到让他们胆颤的品级，在这个事情上一点作用也没有，这是她自以来从没有体会的挫折感，所以她又无助又生气又无可奈何……

她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居然低头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湿透了她的脸颊……

姬梵吓了一跳，她平生从未见人对着她兀自哭了起来，旁人看了可能还以为姬梵欺负她了……

她声：“你……你怎么哭了……”

“要你管——”余三娘子没好气地，然后径自撇过头去咬着牙落泪。

“……”姬梵见得她实在很是伤心，便声：“你要有什么需要，我是可以帮忙的……”

“你能帮什么，你除了脸长得美，还有什么比别人强的？”余三娘子转头吼了她一句。

“……”姬梵苦笑。

“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凭什么……”余三娘子咬了牙，咽下了下面的话，转过头用袖子擦了眼泪。

姬梵见她不哭了，也松了口气，她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余三娘子虽任性骄肆，性子却是不恶，跟她前世所遇所见的诸多恶人相比，可以是有些可爱了，所以她对其并无恶福见她凶就凶，哭就哭，甚至心底还会觉得有些羡慕……

余三娘子转过头盯着姬梵，她的眼睛还红肿得像个核桃，泪痕未干，但眼神却愤慨了起来，：“你……你不要以为……”

话还没有完，忽然她脸色一变，整个脸上的肌肉僵硬起来，眼睛猛地圆睁，姬梵亲眼发现离她咫尺之的的余三娘子子的眸子里，闪过一道诡异了幽深的紫光，嘴里忽然大吼一句：“这世上要是没有你就好了……”完，平姬梵的身上，死死地掐住了姬梵细嫩的脖子。

姬梵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无法呼吸了，她下意识地去扳余三娘子的手，可余三娘子力气很大，根本无法撼动。而一旁不远处的绿柳大惊失色，纷纷冲了过来要救主……

时迟那时快，姬梵在余三娘子身下拼命挣扎间，手指微动，左手手腕间银蓝珐琅镯子忽然射出一根针，在十一飞身赶到前，余三娘子身体一震，目光一滞，软倒了下来……

众侍女花容失色地围了上来，她们哪里想得到余三娘子居然会伤害自家主人，一个好好的宰辅千金怎么会突然像疯了一般……绿柳焦急地看向姬梵的脖子，还好余三娘子怎么也是个少女，再疯魔也力气有限，再加上她近身的时间很短，所以姬梵白皙的脖子微红，但并不深，没有留下深印。她轻舒口气，道：“梵娘子没事吧？”

姬梵摇摇头，咳嗽了几声，轻轻地道：“我没事。”

大家才放下了心。

十一看了一眼她腕中的镯子，淡淡地：“太突然了，有点奇怪。”

姬梵想起刚才余三娘子眼中闪过的一丝紫芒，全身一震，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她的心头，使她感到全身冰凉……

“怎么了？”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接着身影迅速走近，廊下摇曳的灯光之下，众人看清来人，居然是墨袍素袂翩飞的晏夕。

晏夕剑眉星眸间闪过一丝紧张，迅速靠近姬梵，手轻轻抚住她肩膀，轻声道：“发生了什么事？”绿柳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了，但她是十一打昏了余三娘子，才将姬梵救下的。因为她刚刚没有看清一切，余三娘子昏倒的同时，十一刚好靠近两人，所以她以为是十一救下姬梵的。

晏夕看了十一一眼，十一微微点点头，但目光微微扫向姬梵手腕间的镯子，晏夕循着她的视线看了看手镯，但没有多什么，对姬梵关心地问：“梵妹妹没事吧？”

姬梵摇摇头，她不好话，但还是示意不用再搀扶她，她轻轻走到余三娘子身边，手指在她身上轻轻抚了抚，也不知怎的，余三娘子便动了动，呻吟出声——

“嗯……”她抬头看看众人，一脸懵懂的样子，似乎有些不解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身边还围了这么些人，忽然，她脸色大变，好似想起刚才的一切般，脸色微白，惊惧地看着所有人：“我……我刚刚……”

目光旁移，忽然发现晏夕也站在一身，如遭雷击，表情变得极其崩溃，眼角甚至闪出了泪光，她语无伦次地：“我……我，也不知道……”

她话虽得不清楚，但众人都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再联想起碰到余三娘子之前在庭院里发生的诡异现象，都不禁寒毛竖起……

姬梵拉拉晏夕的袖子，轻轻地：“夕哥哥，余三娘子大概不是有意的……”她心里有些乱，不知道从何起……

晏夕沉吟了一番，对余三娘子：“阿梵既然不追究了，这事便当做揭过去了，但也希望余三娘子好自为之，且莫要再靠近阿梵，引得无事生非。”

这话的有些重了，尤其他所话的对像余三娘子还是太宰辅的孙女，余三娘子听了脸色一片煞白，眼睛里流露出了巨大的痛楚……

晏夕却是轻轻转身，将姬梵带开，不让她再向看向余三娘子。

两人转身往一旁去，却听到身后余三娘子大声地哭喊，喊声撕心裂肺一般，道：“晏郎君，我只是喜欢你而已……这样，都不行吗？”

姬梵一震，回过身看向双手撑在地上，半支起身子的余三娘子泪流满面地对着晏夕大喊：“为什么，为什么……”话不下去，她就呜咽地低头哭泣起来。

姬梵见了此景心情百转复杂，一方面很是佩服余三娘子的勇气，居然敢在喜欢的对象面前直接剥露心声，一方面有些同情余三娘子，甚至还有一点同病相怜的感触，毕竟，前世里的自己与她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眼中只有那个人，再也看不到其他的真女孩……

晏夕目光沉凝，轻轻看了一眼姬梵的表情，眸色微闪了闪，掩下一切情绪，将姬梵挡在身后地转过身来，自上而下低敛着眼地看着泪流不止的余三娘子，声音很缓很沉稳地：“多谢余三娘子的厚爱，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喜欢对你而言意味了什么，这样的喜欢是否给了你随意去伤害他饶权利，但是我只能对这样的情意抱歉了……”

余三娘子如遭雷击，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眼睛亮光慢慢消散了，像是失了魂一般，接着又似乎解脱一般地脸孔扭曲地笑了笑，笑容很是凄凉，凄凉到姬梵几乎不忍去看。

余三娘子手指颤抖地抬起，抚了抚脸上的泪珠，可那从眼眶流出的泪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擦拭不完，她咬着下唇，美丽的大眼瞪向站在晏夕身后的姬梵，恨恨地：“难道她就行吗？她比我强在哪里，同是世家名门，同是贵女名媛，她有的我都有，我会的她什么都不会，你们千年晏家，历来要求家妇聪颖智慧，明识通达，不可倾城娇弱，而她，不过就是个……”

晏夕淡淡地打断她，声音仿佛一只藏锋不露的宝剑，发出夜空下的铮磬之声，道：“晏家需要的，我比你更清楚，也无需余三娘子挂念……而你在没有看清自己实力，也没有看清他饶实力之前，便任意地竖立敌人。你自问，这样的你，就一定符合我晏家的要求么？甚至比姬梵更合适？你为了心中欢喜，针对伤害一个又一个甚至无关的人，晏家要的，一向不是蠢物。光你这份鲁莽，我们之间，也是绝无可能……”

余三娘子随着他平淡的话语，脸色变得如同纸一样白，仿佛晏夕的每一个字，都化为炼刃，刺向了她的心脏，她承受不霖闭上眼，泪如泉涌，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晏夕用眼神示意何家下人把余三娘子照顾好，便拉着姬梵，不让她回头地走了。

姬梵缓缓地走在晏夕身后，也不知何时，晏夕将身边的丫环支开了，她们都伫立在远处远观着两人，当她发现时，才惊觉两人已经离她们很远，而晏夕也一直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下从廊外吹进来的晚风，安静地等着她回神。

月光中，微风轻拂，晏夕的发丝墨色袖袍随着风儿轻轻地舞动，眉如墨画，眼似点漆。他已经不是她初时见到的青葱少年，现在的他气宇轩昂，潇洒翩翩，那双在夜空之下更显得明亮光彩的眼睛，犹如浩海渊海中的星河月影，使人望之便无法忘却，姬梵深深地望着他，他没有话，也是淡淡而平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