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何雪仪在一旁惊叹：“啊，梵姐姐连着几日弹曲，一定很是辛苦吧，怪不得伤着了。”

“梵娘子为姬霜姐姐乞福劳心劳力，实是姐妹情深，感动地啊。”程若兰面带感动地。

独孤月照在一旁面色越来越沉，刚要话，却听一旁的独孤星稀慢慢地道：“既是伤着了，莫要轻易触着伤口了，来人，赐宫廷御药。”众女见独孤星稀身边的一个御医打扮的女子马上起身拿药，送给了姬梵，姬梵谢过，还没抬头，就听独孤月照：“弹不了琴，那便做诗吧。手写不了，嘴巴总会念吧。”

气氛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旁边独孤星稀却：“诗我刚刚看了很多，不想再看了，换个别的吧，梵女郎坐过来我身边，跟我下会儿棋吧。”独孤月照脸色一变，狠狠地瞪向独孤星稀，道：“你不要以为父王疼爱你，我就不敢动你。”

不少裙抽一口冷气，想不到情况急转直下，居然从独孤月照刁难姬梵，变成两个公主相互针对，而且这个情形还是她们头一次见到，何雪仪程若兰两人互望了一眼。

独孤星稀面上表情动也未动，淡淡地回视独孤月照，道：“你也不要仗着父王宠爱你，便胡作非为，独孤月照，这里不是你的清晖宫，这里的人，也不是你清晖宫里的下人。”

“哼，你什么，普之下，莫非王土，除了独孤皇室，他们都得像狗一样的活着，而且活得比狗还贱。”独孤月照表情狰狞地，她一完，空仿佛刮来了一阵刺骨的冷风，吹得在场所有人脸上有些干涩。独孤月照站起身，淡淡地看着自己面容美丽却是神情扭曲的脸，心里涌起一阵悲哀与同情，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这个姐姐的痛苦与黑暗，她一直在忍耐，而姐姐，怕是已经快疯了……

她看着下面脸色更异的女郎的表情，尤其是五姓几家嫡女，面色都不好看，知道这样下去，皇室与五姓的脸面都会被扯下来，淡淡地对独孤月照道：“你若再这样，我们便现在就回宫，去找父王。”

一听到独孤星稀“回宫”，姬梵感觉独孤月照肩膀瑟缩了一下，听得“父王”二字，又瑟缩了两下。等得独孤星稀的话音落下，独孤月照脸上表情扭曲，拂袖站起怒道：“好好好，你们一个个连起来对付我——”完站起身，冲到前方花园，指着一只桌子上的两个世家女郎道：“你们给我起来，一起过来跟我弹琴，快点。”

众人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有出声，便是独孤星稀，也没有再阻止。

因为独孤月照指的两个女郎是五六品的家族女郎。

在这个时代，就是那么等级森严残酷又冷漠的时代。

两个女郎见谁也没有话，脸色刷地一下白了，泫然欲泣地看着四周的人，不少人纷纷避开了她们的目光，谁都害怕独孤月照，谁也不会都能像姬梵，敢于反抗独孤月照。甚至姬梵本人，也被姬欣用力地拉着，怕她一时善良，真的帮了两个女孩。

两个女郎不敢违抗独孤月照，拿过独孤月照赐下的琴，四手共弹，弹了一曲《潇湘月》，琴声幽幽，抚慰人心，弹着弹着，坐在一旁的独孤月照闭上的眼睛，仿佛在欣赏乐曲，人们开始松下了心神，觉得这场风波该是要过了。

谁知道琴声一弹完，独孤月照猛地张开眼，喝了一声：“继续弹——”

第二曲弹完，独孤月照又要她们继续弹第三首。

两个女郎面色苍白，手指红肿，眼泪都快要滴下来了，她们本是家族里宠爱的千金贵女，何时不是锦衣玉食，以待良婿，如今被独孤月照命令像个琴伎一般的奏曲给众人听，手指又痛，心里又受屈辱，感觉快要崩溃了……

弹完第三首，独孤月照没有叫两人继续弹，程若兰本来悬着的心慢慢地放了下来，可独孤月照下一句话却是让她如坠冰窟，全身发冷——“这里景致听曲没有意思，曲声听来都不甚优美，我们换个地方再弹。”独孤月照美丽的大眼一划向旁边所有人，语气冰冷地道：“你们都要跟过来，一个都不许走……”

两个女郎其中一个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身旁另一个赶紧把她嘴捂住，不让她的哭声泄出来，独孤月照白了她们一眼，带着一群宫女抢先走了。

众人无奈，只得跟着独孤月照到处走，独孤月照是要找美丽的景致听曲，程家各处盛景极美，她却是一副挑剔地这庸俗那难看，得跟在身边的程若兰脚步却虚了，苦着脸一直应着声。

走到一处青山叠嶂，四周盈白幽兰盛开，人烟稀少，山雾漫漫的地方，独孤月照停住了脚步，道：“就这儿吧，这地方够大够空旷，可以容纳我们这么多人。”

话音一落，众人面面相觑，姬梵甚至看到程若兰身边跟着的一人脸色刷地白了，身体差点往一旁侧倒，正在姬梵感到怪异之时，忽听程若兰身边另一个跟随的嬷嬷道：“公主，此处僻陋，有失奢修甚为野僻，不如换个地方……”

独孤月照充满戾气的眼睛看向她，让她胆寒颤裂，听得独孤月照冷冷地道：“我刚刚选了这地方觉得不错，你跟我不好？你是什么贱奴，能跟我话，来人，给我打——”完，就有五六个宫女冲上前去用力地扇程家嬷嬷的嘴，宫人用意使力几下之后，嬷嬷立刻口角流血，被人拖了下去，下去时，嬷嬷还一径口含鲜血地叫唤着什么，人们也听不清，好似在求独孤月照不要在这个地方听曲。

姬梵感觉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但没有容她多想，独孤月照就叫程家人张罗桌子蒲团，让众人都坐在下方听两个女郎弹曲。

空谷琴音，果然比花园之中更显得动听，可弹曲之人脸色崩溃，肩膀颤抖，指尖红肿，一曲之后，两个女郎甚至指尖破口，染血琴弦，众女见了血，纷纷花容失色，程若兰更是脸色发白差点想昏倒，这可是她哥哥的大喜之日啊，大喜之日见红，这让她……

见两个女郎流了血，独孤月照眉头一皱，冷冷地道：“没用的废物，下去——”二女一听，如蒙大赦，立时被下人扶着离开了。

正中间桌子上的那只染了血的琴，安静地摆放着，琴漆上斑斑鲜红的血印让人刺目。

坐在下面的众女郎，看着琴与站在上首的独孤月照，感觉从山间刮来的风份外的刺骨……

独孤月照缓缓抬起手，众女郎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心都被提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独孤月照戴满五彩宝石的手指，生怕下一刻被指到的是自己，甚至还有人直接哭了出来，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向坐在一旁的独孤星稀，可一脸冷冰的独孤星稀什么也没有。

独孤月照眼角闪过一丝邪恶之意，嘴角微微勾起，眼睛半眯，指向一个身体微微肥胖的女郎，道：“你，就过来给我们跳舞吧……”

让胖女郎跳舞，那不就是要看她出丑吗？能参加程家喜宴的女郎也算是有身份地位的，刚才两个女郎至少有琴技，在公主面前献艺，也不算是出丑，可让她这个看起来笨拙的女郎出来给众人跳舞，怕是第二她的名声就要丢到京都之外了。

胖女郎颤抖着嘴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下头深深地哀求道：“公，公主，我，不会跳舞……”

“不会跳就转两圈，转圈不会吗？像肥猪一样在猪圈里转圈圈。”独孤月照咧嘴笑道。

大殷以瘦为美，独孤月照这样胖女郎，那是极其地羞辱了，直接把她拿当猪比了。胖女郎低着头，一点也不敢抬起来，全身颤抖着语带哭音地道：“我，我真的不会……”

“不会也得会，来人啊，把她提起来，让她上来给我跳舞，跳得好有赏，跳不好把她关到猪圈里去……”

“不，不，我不要……”胖女郎见有人上来扯她，眼泪夺眶而出，哭花了整个面容，她哭喊着：“公主，我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

“求我也没有用，我今就是要看贵族女郎像狗一样，在我们皇家面前卑贱，谁要敢拦我……”独孤月照目光如毒针，抿着唇咬着牙看了一眼想要上前阻止的程若兰，和一脸沉冷的何雪仪姬欣姬梵，慢慢地道：“我就让她们全部给我今见血……”

“血”这个字仿佛是从她的齿缝里挤出来一般，姬梵看着独孤月照仿佛恶魔一般的扭曲脸孔，感到一阵心惊胆战，她甚至在此时回想起了姬霜的那句话：“成王正妃位空虚，十三岁纳妾，入嫔五位，五年之内全部宫内暴毙，死无全尸……阿梵，皇宫，可吃人噬魂的地方啊……”

吃人噬魂……

瞬间，大殷皇室在她心目中，染上了一层阴暗而可怕的雾霾……

胖女郎在独孤月照宫女们的包围中忽然尖叫一声，叫声极其刺耳，仿佛刺破了空的宁静一般，惊起无数鸟雀惊飞，山林间，甚至响起了野兽的嚎叫，让人觉得身体一冷。

可能是她的声音太尖太刺耳，吓得抓着胖女郎的那些宫女手一抖，她乘机挣脱开宫女的钳制，用尽全身力气地吼道：“我不要，我不要跳舞……”

完，就一个转身，一脸泪水汗水地冲开宫女们，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逃了出去，独孤月照的宫人想拦她，她就朝另一个方向跑，因为她体型较壮，纤瘦的宫女们还真的拦不住她，几人拦了之后，胖女郎一路尖叫崩溃地朝前方山脚下一处洞穴跑了进去……

人们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之间，都反映不过来，忽然，那个山洞里传来惊震耳的巨吼：“妈呀，这是什么——”那声音比刚才还大，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恐惧与害怕，像是见到霖狱的魔鬼一般……

程家几个下人忽然全身颤抖，而所有人都纷纷上前观察的时候，那些看到眼前情景的人，都惊呆了……

有一种冷，自内心深处，阴冷至极地探进了所有人心底，甚至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胖女郎已经昏倒在地，不醒人事。

阴暗湿黏的地面上，全是臭到令人发呕的脏物，微弱的光线下，有十几只干瘦的身躯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光线照来，那十几张脸纷纷避开，面上全是污渍血渍，但他们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走进来的人群，仿佛已经失去了神智，麻木了一般。黑色染满血迹的地面上，放着一些东西，有些是肉块，有些是食物，散发着恶心的臭气，有一只手偷偷地从人群中伸出来，从地上拣起一只沾满污泥与脏血的食物，在众人面前面无表情地吃了起来……

那张麻木绝望的脸上，慢慢地咀嚼着食物，那双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什么也没迎…

看着的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语，那些之前被洞**脏污恶心到直叫的贵族女郎，全部失去了言语，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牵感觉自己像是在噩梦之中，有些人甚至渴望自己就是在作梦，期望快点醒过来。

下一刻，程若兰直接昏厥了过去……

风儿，轻吹拂着山外紫檀木桌上用八宝玉石盛放的珍馐佳果，像是在嗅着上面甜美的香气，桌前，无数水晶酒杯筷箸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线，金银宝线绣制的桌巾边缘缝着无数的珍珠水晶，这些串坠在风中轻击，发出轻轻的声响，像是在歌唱着什么……

第二日，皇帝独孤隆下旨，程家家主程禹被贬右相之位，降至三品官，程禹之弟程合直接被罢官，流放千里。谁也不知道程家发生了什么，但却仿佛大家都很有默契一般，谁也没提，仿佛这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所那日与程溪昌成亲的韩家大娘子直接回了娘家毁婚了，一时之间，人们纷纷猜测，程家此次失势，家主被贬，是不是声势大落，要退出五姓之列了。或者，五姓中的其他家，会不会伸出援手，帮助程家一把。

可那四家，始终非常安静……

安静得令人害怕……

既没有踢程家出局，也没有伸手帮助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