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空回首，烟霭纷纷（十六）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楼连把她抱在怀里，远尘姬在他怀中大哭。他们都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

“我们的孩子没了。”远尘姬紧紧抱着他，哭着道。

楼连眼睛眨了眨，想把眼泪眨回去，可是泪却不受他控制，自关流下，滴在她的后背上。

“别哭了。”楼连哄着她，“现在要好好养好身子，别哭了。”

远尘姬缩在他怀里，哭了好一会儿，直到声音哽咽。

楼连把她放平，被子也给她盖好，握住她的手，道：“你的身体，师父怎么？”

“好好养着就行了。”

楼连见她眼泪又下来了，用手轻轻地给她擦去。他想问问师兄怎么样了，却又怕这一问触动了她的悔疚，几次欲言又止。

远尘姬看出他的心思，道：“我们对不起大师兄，是我们害了他。”

楼连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去找师父清楚。”

“不要去，”远尘姬抓住他要离开的手，“我已经没有了大师兄了，我不能再没有你。”

“好，”楼连重新坐下，轻抚着她的脸，低声道：“我不去，你安心休息，我守着你。”

远尘姬点点头，哽咽含糊地道了一声“嗯”。

远尘姬经这一事，心情郁结，身子好的便是慢了许多，从桃花凋谢一直养到了月桂零落。

这几个月，楼连去看望她，与她闲话，却从不私奔之事，二人心知肚明，他们之间已再无可能。

尚医培养出的孩子都极其重情，毒乙被逐，全是因为他们的痴心妄想、行为越矩。他明明可以有一个光彩鲜明的未来，被他们二人毁得一片黯淡无光、前路渺茫。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们的心里都结着一个大疙瘩，解不开，也挪不出去。

楼连见到远尘姬出来散步，行了一礼，道：“师姐，出来散步？”

远尘姬对他微微一笑，道：“嗯。”

随后二人相背而行，远尘姬走得很慢，看着院中的桂树，心道：这一生，都不能同路了。

深秋已到，桂花已经簌簌地往下落。远尘姬早上打开门，看见门口放着一只荷包，是她送楼连的那只。

远尘姬把荷包拿起来，打开看到里面放着一张字条。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她害怕是她梦到不止一遍的情景。

“万望安好，远行历练，师姐心安。楼连亲笔。”

远尘姬看完之后，面色平淡，令人看不出悲喜，只是眼眶湿润，泪水滑下，低声道：“他还是走了。”

她突然想到了几日前看的一首词：

山抹微云，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她想：“或许以后我就成了那个高城望断的人。”她正伤心着呢，尚医就走过来，面色冷淡，道：“远尘，过来，我有事问你。”

她把眼泪擦了擦，跟着尚医走到桂花下，尚医坐在石凳上，远尘姬跪下，低着头。

尚医道：“楼连走了。”

她费力地点点头。

尚医继续道：“他都跟我了。”

“是徒儿的错，是徒儿勾引了他。”

尚医面色更是寒了几分，道：“你以为我老眼昏花了吗？我看不出这两个子对你的意思吗？”

远尘姬跌坐到地上，看着他茫然道：“师父。”

他们以为自己藏的很好，还是不如师父眼毒。

尚医道：“堂里百年的规矩，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们相爱的后果吗？”

远尘姬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尚医道：“我曾过，堂里有过一段有关爱意的历史，你都没想着查查是什么吗？”

远尘姬这才想起来，是去年，尚医提了一嘴，却又不深，后来她就把这个给忘了。

远尘姬争辩道：“这一条规矩就是不应该存在的。”

尚医道：“草堂的第一代堂主，被人利用抛弃，就立下了这样的规矩。先贤所立，不能妄动。”

远尘姬道：“那师兄呢？能不能让他回来？总归是我们的错，不能让师兄替我们受罚。”

尚医叹了口气，道：“自从他走后，堂里已经没有他的消息了，况且，我想这样离开你，或许他能定定心。我已经下了命令了，如果他回来，草堂不会拒他于门外。”

“师父年纪大了，没有几年了，两个徒弟都走了，就只剩你一个了，知道吗？”尚医拍着她的肩膀，缓缓道。

“徒儿明白。”

此后二十多年，毒乙不知所踪，遍查不得。

往事过境，万俱寂，翻出来再回味一遍，也是再伤心一遍。

七月初八

远尘姬在药庐里找到正在配药的楼连，道：“今日我想去祭一祭师兄，你去吗？”

楼连放下药秤，道：“去。”

远尘姬道：“我去准备东西。”

楼连看着她远去的身影，道：“好。”

远尘姬换了一身白衣，楼连也穿的朴素，一路上二人同行，一句未言。

毒乙撞墙死后，楚枫就派官差随手拿个草席子卷了，扔到了乱葬岗。像这样无人认领的尸体，官府一向是这么做的。

远尘姬和楼连从双歌那里知道毒乙已死，二人买了口棺材，把他从乱葬岗里数百具尸体中找出来，办了个简单的葬礼，让他入土为安。

远尘姬用篮子装了香烛、冥纸与祭品，二人就在快到墓地时，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盘着简单的妇人发髻，一身缟素，在毒乙的墓前祭奠。

二人轻轻绕到那妇人身后，远尘姬轻声道：“夫人。”

那人没想到有人在自己身后，被远尘姬的出声吓了一跳，原本跪着的姿势吓得直接坐在地上。她转头看，远尘姬与楼连也盯着她看。她站起来，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吓我？”

远尘姬道：“请问你是谁？这个墓的主人与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戒备地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再，我们什么关系关你们什么事儿？”

楼连作了一揖，道：“夫人莫怕，这墓的主人是我们的同门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