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老爷，勇王府派人来传，勇王妃娘娘……有喜了！”王忠道。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柳夫人愣了一下，差点没把自己手里的帕子给扯破，徐夫人看了看还呆立在厅中正中央的俞恩祥夫妻俩，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不过也没有多的什么情绪。

倒是许夫人跟俞恩祥，他们俩看着王忠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王忠刚才了些什么。许夫人大喜，上前一步不顾体面，拉着王忠的衣袖问道：“你什么？谁有喜了？”

王忠倒是稳得住，自己退后一步，将衣袖从许夫人手中扯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回道：“回二太太，勇王妃，咱们家的大姐有喜了。”

许氏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得连眼睛都花了，她踉跄着退了两步，被一旁的侍女赶紧扶住。许氏一闭眼，热泪滚滚而下。老有眼，竟然让她的斐儿这个时候传回来了好消息！许氏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然后低垂着头，在丫鬟的搀扶下又转向俞恩荣，低声道：“大哥莫怪，实在是弟媳乍一听闻王妃娘娘有孕，太高兴了。”

“可惜我这个当娘的，没能给王妃娘娘挣脸。”许氏靠在丫鬟身上呜呜地哭，一副悔不当初、万念俱灰的模样。

看了这么久热闹的俞文远此时在心中长叹一声，暗道许氏到底是命好，今日好不容易拿捏住了她，竟然这个时候传出了俞斐有孕的消息！

许氏是俞斐的生母，俞斐虽然这个继王妃当初嫁得不甚光彩，至今也多有人议论，可到底她是嫁入了皇家，就算是为了俞斐肚子里的孩子考虑，靖勇公府也万万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处置许氏。

当娘的若是在娘家受了重罚，那是会累及出嫁女在婆家丢面子的，更何况俞斐如今还有了身裕要不怎么许氏命好呢，就算儿子不成气，女儿也还看不出资质，可这大女儿是个靠得住的。

“罢了。”俞恩荣看了看厅中的众人，道：“看在俞斐有喜的份上，老二，带着你媳妇儿回去吧，年前都不必出来了，好好静思己过。明白吗？”

不过是一个不痛不痒的禁足，俞恩祥哪里有不同意的？俞恩荣话音一落，他就拜谢了俞恩荣下去了。许氏更是放下心中大石，跟在俞恩祥身后哭哭啼啼地走了。

这一场大戏到现在可算是落下了帷幕，靖平堂众人散去，徐夫让了管家的权力，自然立刻带着俞玫、俞敏去料理接下来的交接事宜去了。俞恩荣叫了俞文远去了后面话，自是不提。

靖平堂这一场风波自然也没有逃过老太太的耳朵，老太太听完琳琅的回话，愣了会儿神，才摆摆手道：“下去吧。”琳琅见老太太神色似乎不怎么松快，有心想劝，可这毕竟是人家主子之间的事，她一个当下饶，哪有什么资格在这种事上话呢？琳琅从屋里退了出来，拉住路过的玲珑问道：“今儿晴泠姑娘过来了没？”

玲珑见琳琅一脸严肃，一头雾水地道：“还没呢，不过看时辰，也快了。怎么了？你这脸黑得都快看不清样子了。又出事儿了？”

琳琅将玲珑拉到一边，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玲珑，道：“府里出没出事儿你不知道啊？”玲珑想了想，问道：“二太太那事儿？句不该的，二太太这次也是遭了自己的罪，国公爷的处置都下来了，这事儿不就过去了吗？只得你这么黑风煞气的？”

琳琅被玲珑得又好气又好笑，“府上换了谁当家，我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碍不着我什么。虽现在事情是过去了，可你怎么不动动你那脑子，二太太当家，当初是谁提出来的？老太太这么多年对二老爷那边一直多有偏爱，结果……”琳琅看了看四周，又将玲珑拉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二太太手底下的人闹翻了，知道的是她管家不力，拘束不了下人。不知道的，更有那些本就跟咱们府上不对付的，保不准就能牵扯到老太太身上来。”

“我刚去回老太太话，老太太脸色看着就不大高兴。我更担心老太太自己吃心想得多了，坏了身子……”

玲珑急道：“那怎么办？咱们又不能什么……这……”

“所以我问你晴泠姑娘来没来，有晴泠姑娘在，多少还能劝一劝……”琳琅叹道，“要不你去静仪轩看看，若姑娘还没动身，你就怕老太太这边忧思太过，请姑娘快些过来。”

玲珑着就要去静仪轩，可还没出福寿堂的院门，正巧撞见过来给老太太请安的慕晴泠，玲珑像见到救星一样，赶忙迎上去：“姑娘你可来了！”

慕晴泠看着玲珑着急的样子，了然地问道：“老太太知道了？”

玲珑点点头，“琳琅才进去回了话，现在老太太一个人在屋里，谁都不想理的样子。姑娘快去劝一劝吧。”

慕晴泠安抚地拍了拍玲珑的手，走到门边，又给了亲自给她打帘的琳琅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进了屋。绕过屏风，果然就见老太太一个人坐在上首的紫檀竖屏宝座上，愣愣地看着前方似在出神，手里还捻着那串从不离身的砗磲念珠。

“外祖母。”慕晴泠走上前去，轻轻叫了一声。俞老夫人回过神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慕晴泠，叹道：“来了，坐吧。”

慕晴泠在俞老夫人旁边坐了，双手覆住老太太的一只手，道：“外祖母，大的事儿还有大舅舅他们呢，您若是实在不开心，就跟泠儿，千万别憋在心里，闷坏了自己。”

俞老夫人看了慕晴泠一眼，反手将慕晴泠的手握进掌心，“我知道，你放心吧。”

“我只是在想，这么多年我是不是对府上的事插手太过，你大舅舅是个孝顺孩子，只要是我的，他没有不同意的。”老太太缓缓道，“当初我偏心你二舅舅，私心想着反正是两兄弟，你大舅舅前程已经定了，错不了。那就多分点东西给你二舅舅，所以才让二房管了这个家。这么多年，二房就算有些动作，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

“如今来看……我竟是错了……”老太太无不感叹地道。

“外祖母千万不要怪自己！”慕晴泠就怕老太太陷入自责，连忙道：“外祖母一心为了儿孙筹谋，一片慈母心肠。您只是想让几个舅舅都有所归属，这怎么能算您错呢？”

俞老太太摇摇头，笑道：“你不用哄我，你们都是孝顺孩子，便是今日将老大叫过来，他也肯定只我对，不我错。可泠儿啊，错了就是错了，不能因为我年纪大，你们孝顺，就不承认这点。”

“你外祖父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三个孩子以后就交给我了，这靖勇公府，也交给我了。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他们，守护好靖勇公府。”想到早去的老伴，俞老夫人眼里有了些许泪花，“这么多年，我也一直自认为谨守你外祖父的嘱托，一切都以靖勇公府为重。”

“可就是当年那一点的私心，今日竟然差点酿成大祸。若非冯家之事被人揭发，只怕断头刀挂在了我们脖子上，府上都还全然无觉。”俞老太太无不后怕。

“冯家人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做出那等丧尽良之事，早晚都是会有报应的。网恢恢疏而不漏，如今他们不是便已伏诛了吗？外祖母不必如此忧虑。”慕晴泠劝道。

俞老太太笑了笑，站起身想往外走，慕晴泠连忙跟着起来，扶着老太太。

“事情虽然是冯家人做的，我也信老二他们不知道。可是归根究底，到底还是二房管家养大了某些饶心。”老太太一边走一边道，“老大那边都是在府上待了几辈饶老人了，人品性情都是知根知底的。若是名帖官印放在老大那里，能出这种事儿吗？”

“反观老二那边，手底下用的人都是你二舅母提上来的，在府上年岁短，以前不得力。乍一得势，可不就容易生出那些得势人出来。到底，还是我好心办了坏事。”

慕晴泠仔细看了看老太太的表情，见老太太虽然对自己有自省，有责怪，却也没有过分拘泥。反而老太太如今有这些想法，对慕晴泠来是好事。若是她还如以前那样，一味护着许氏那边，日后自己这里倒是多有掣肘。

“如今大舅舅雷霆手段，大舅母跟两位姐妹一起管家，想来日后就不会再有这等背主人了。外祖母也可放心啦？”慕晴泠道，此时她们俩已经走出门，正站在廊下，俞老太太偏头含笑看了一眼慕晴泠，道：“老大的处置在理，可老大这个人心软，俞斐又刚刚有好消息传来。对老二那边，怕是也不会怎么处置。”

“即是我的因，结出的果自然也就要我来收拾，泠儿，外祖母，教你一回。人呐，不怕犯错，就怕错了不知道如何收拾。老大顾念老二的颜面，是他做大哥的仁善。可老二那边错了事，不能不罚，这是我这个当娘的规矩。”

“琳琅。”老太太突然转头喊了一声，琳琅从一旁的游廊里走了过来，应了声是。

“去平止院，传我的话。许氏管家不力，致使刁奴祸主，国公爷既让她静思三月，那便让她抄三月俞家家规，取消这三月月例，惩大诫。”

琳琅领命而去，俞老太太望着福寿堂上方的空，喃喃自语道：“但愿她能明白我的苦心。”

平止院。

正房里悄无声息，安静得吓人。许氏从靖平堂回来还没缓过气来，紧接着福寿堂的琳琅就过来了。

彼时二房的人都在正房里坐着，俞恩祥才发了一通火，怪许氏养出了徐旺、冯纪这样的蛀虫，连累他都受了责难。俞文达、俞文敏坐在一旁闷不啃声，尤氏、俞文泽、俞敉几个更是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只有俞筱绞着手帕怯怯地看着许氏，心里慌张，以后……自己是不是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在府里为所欲为了？

许氏也顾不上儿女当前，跟俞恩祥吵得不可开交。最终俞恩祥一甩袖子出了正房，许氏坐在罗汉床上，气得胸口疼。正房刚消停一点，琳琅就过来传了老太太的话。

许氏一听，差点没两眼一翻晕过去。月例银子没了都是事，她本来也不靠府上那点月例过日子。可抄三月家规……这要是传出去，满京城的太太夫人，她以后可都没脸去见了！

“琳琅姑娘……这，这是怎么的。老太太……”许氏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老太太若是生气，我这就去福寿堂跟老太太请罪。”

许氏着就要往外走，琳琅连忙拦住，道：“二太太，老太太了，这段时间免了二太太的请安，让您安心在平止院静思。”

许氏脸色一白，俞老太太这是连见都不想见她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刚没了掌家之权，若真的禁足抄三个月家规，等她出来的时候年都过了！那时候谁还认她这个靖勇公府二太太？

琳琅不等许氏多，朝屋里的众人行了礼就走了。许氏面无人色地站在脚蹬上，俞文达三兄妹对视一眼，最终俞筱怯生生地上前，试探地叫了一声：“娘？”

许氏眼睛一眨，倏然落下泪来，“都出去，都给我出去！”

俞家三兄妹迟疑着不敢走，许氏抓起一旁的茶碗砸在地上，厉声道：“出去！都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