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 第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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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五芒城东面的芒山,早已泛起了秋黄。 成熟的五芒果,被一筐又一筐的装上牛马车——已经是收获五芒果的时候了。 天边,快要沉没进火烧云的太阳,低低的挂在西面的院墙上,传来今日,它最后份的温暖。 光秃秃的土墙,倔强的拽着所剩不多的枯枝黄叶;墙上的沟壑,无声地在诉说它们的过往。 这里有着安民营里难得的宁静。 小院坐北朝南,东西院墙低的可怜。 南面那扇姑且算是门的木板,四角已经腐蚀掉了大块,轻飘飘的镶在南墙里面。 东面院墙下,摆着一副竹制躺椅,上面躺坐着一个衣着朴素,却异常整洁的老夫子。 他沉浸在所剩不多的阳光里,一手举着折扇随意地比划,一手抚着胡须,正在诉说着什么。 他双眼微眯,似是很享受这种感觉。 在他前方,有两个少年盘着腿,坐在地上。 他们聚精会神的听着老夫子的讲述,听到紧要处,身体还会不受控制的前倾或后仰。 年岁稍大的是苏文烈,苏庆和之子。 他身穿合身的黑色长褂,脸色红润,面容虽不甚突出,却也五官端正。 他唇红齿白,双目有神,自有一股富贵气质散发出来。 此时,他正双目放光的盯着老夫子。 年岁小些的是苏文颜,苏庆和侄子。 他裹着一件麻布长衣,外面罩着件锦缎短褂,脸色泛着轻微灰黄。 他那不大不小的眼睛里,有些怯懦,又有着好奇。 一会望望老夫子,一会看看苏文烈。 不时还用手指捏捏鼻子,薄薄的嘴唇浅浅的抿着,显得有些腼腆。 在小院外,能偶尔听到老夫子说着什么“修真九境”、“阴魂噬骨”、“莲破万秽”、“道家绝技”之类的说辞,声调随着情节发展忽高忽低,却都听不真切。 这里是五芒城城南,安民营区域。 小院周围,乱七八糟的矗立着一座座破旧的院落。 几乎每座院落,都是这种低矮的土木房屋,院墙皆是用泥土砌成,日子久了也就成了这般模样。 但这些院落,却在夕阳的余晖中,别有一番风貌。 可惜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夫子只是讲了几个回合,西面的日头就完全没落了。 讲到了一处且听下回分解,看着意犹未尽的两人,老夫子乐呵呵地道:“两位苏小公子,今日已经不早,你们还是快快回家去吧!” “啊?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吗!” 两个孩子闻言一阵惊诧,举目望望天空,连忙蹦起身来。 一阵子拍拍打打,苏文烈拉着苏文颜,一同对着老夫子鞠躬作揖。 “秦爷爷讲的真精彩,害的我和文颜今日回去又要讨一顿打了。” 旁边的苏文颜低着头,闻言愣了愣,有些后怕的样子。 “你这孩子,究竟是责怪还是在讨好爷爷呢?快些回去吧,再晚些,你的小婆姨可要打上门来了,呵呵!别急别急,夫子只是开个玩笑,哈哈,快些回去吧。” 老夫子站起身来,一脸高深莫测,微笑的望着这哥俩。 “啊?原来秦爷爷你什么都知道啊!唉......” 苏文烈一下子像是被雷击中了,低下头转过身去,扯了扯苏文颜的胳膊。 “文颜,我们回家。” 说完又再一次对着老夫子,弯腰施了一礼。 “秦爷爷再见。” 秦爷爷点了点头,只是含笑不语。 一天的精彩,就这样被抽空了。 想起自己的小婆姨,苏文烈就是一阵堵得慌。 原也是打小一块长大的,只是长着长着,有的人就要突然超过别人一头。 不光身材,就连力气与武技,都要碾压一众小伙伴,就比如自家那个“小婆姨”。 她名叫柳环月,是鹰击团柳参军的掌上明珠。 因为两家都住在城北的朝天营内,平素就有往来,后来在一次宴会上,攀谈中由城主做媒,苏家便攀上了这门亲事。 苏家主脉的独子,与鹰击团柳参军的独女,也没什么高不高攀,都是相互客气。 “秦爷爷一天到晚也不出院门,怎么就知道烈哥跟月姐的事情啊?” 苏文颜跟在苏文烈身后,小跑着,嘴里还在嘀咕。 苏文烈走在前面,没听清楚苏文颜在那嘀咕什么,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正准备拉开那触目惊心的院门。 门外,在火红的天色映照下,这两个孩子紧张兮兮的,刚跨半只脚出院门,就听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踏踏踏踏......闪开闪开,快快闪开......踏踏踏踏”。 马蹄声转瞬便由远及近,从院门前掠过,又飞快地远去了。 苏文烈看的分明,是数匹战马,骑士都持有兵器。 他们一晃而过的身影,虽然模糊,苏文烈却还是认了出来,那是边防军,不是城卫军。 现在这个收获五芒果的时节,没有极为紧急的案报,边防军是不敢轻动的,以免引起恐慌。 毕竟这里可是鲁国的边陲重镇。 在五芒城城西五十里,就是边防军大营。 这几名边防军兵将,持着兵器,却是一路奔东城门而去,留下了一地的鸡飞狗跳。 慢慢恢复平静的牛马车,重新运载着一车车的五芒果,缓缓往城中赶去。 这乱糟糟的一切,都让苏文烈产生了极为不好的预感。 直觉告诉他,似乎有大事发生了。 “秦爷爷,您保重!”回头再次给秦爷爷打了声招呼,苏文烈拽起苏文颜的胳膊,赶紧往家的方向赶去。 芒山地界,特产五芒果,光是苏家,一年就占据了出货量的五成,然后又占了向王宫特供的名头,算得上声名远播。 一路上有大半的牛马车,都是向苏家的储货场去的。 苏文烈二人却丝毫不敢停留,只管往前赶路。 等赶到苏家大院时,天空已经昏暗了下来。 还没靠近苏府,苏文烈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 府门外,平时只是象征性的放张桌子,坐个门房。 而今天,远远便看到,立在门外的四道身影,却是护院打扮。 更不妙的是,在看不清两人面貌时,他们齐齐把手放在了武器上——这是个让人心惊的信号。 苏文烈不禁在想,究竟是出了什么变故,让苏家变得如此紧张。 护院们看清楚来人,是苏文烈二人后,齐齐松了口气,身体都稍稍放松了些。 带头的那个护院师傅,却是迎了上来。 “两位少爷,你们总算回来了!快点进去吧,老爷夫人们都急坏了。” 苏文烈闻言,当即问道:“李师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李护院摇了摇头道:“少爷还是去问老爷吧,小的也不清楚,只听老爷说要不太平了,让俺们打起精神来,把宅院守好。” “我明白了,李师傅辛苦,几位师傅辛苦。” 苏文烈心知问不出什么名堂,便对着几位护院点了点头,赶紧带着苏文颜进了家门。 而此时的苏府大院里,刚刚掌起了灯。 主宅堂屋,已经屏退了所有的下人。 父亲苏庆和面朝房门,坐在主位一言不发。 母亲苏宋氏坐在次座,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几次的欲言又止。 苏庆和抬头望了她一眼,低声道:“事到如今,关系是不可能撇得清了。” “你我怎样都不须去想,这样才有可能把小烈给保住,至于支脉那边,能保几个保几个,我已亲自去说过。” 短短的几句话,却透露了太多的不甘。 苏宋氏默默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要离去。 却听苏庆和突然问她:“嫁给我,后悔吗?” 苏宋氏闻言,身体不禁颤了颤,双肩微微耸动,眼泪再控制不住。 她低下头,背对着苏庆和,强忍着悲意,一字一字念道:“不悔!” 像是下定了决心,苏宋氏迈出了步子,轻柔而坚定。 坐在亮堂的堂屋内,却看不清夜幕下的庭院。 这么快就已经入夜了。 “进来吧。” 苏庆和对着模糊的庭院道。 苏文烈有些忐忑不安。 他从影壁旁走进来,脸上写满了焦急。 向父亲作揖请安后,他一脸不解,望着苏庆和道:“爹,发生什么事了?” 站在堂屋正中,他的脑海中,还在回放从府外进来之后的片段。 踏进主宅小院的苏文烈,刚绕过影壁,就看到母亲垂泪的一幕。 只是他站的有些远,并不曾听到父母的对话。 那时的母亲低着头,没有看到影壁边的他。 父亲却是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他就是那样傻傻的站在原地,愣愣的站在影壁旁,望着母亲流泪,很心疼。 直到母亲走出房门的刹那,才看清了影壁边的苏文烈。 她顿了一下,偏头擦拭掉泪水,才朝着苏文烈走去。 文烈,都长到和她一般高了,真好。 母亲一脸的欣慰,又夹杂了太多的不舍。 她是个温柔而沉默的女人,却拥有着一双灵巧而传神的眼睛。 她仔细地望着文烈,抬起双臂,轻柔地抱了抱他——这是自从苏文烈进入蒙学,之后再没有过的。 四岁入蒙学,而今他已岁及十二。 苏文烈都险些忘记,靠在母亲怀抱里,是这么温暖。 母亲出身宋河流域,是书香世家。 靠母亲近些,会带给人一股淡淡的画墨之香,让人恬静,让人眷恋。 这是他年幼就烙刻在记忆里的味道,而今依然如此。 当他还在沉醉,母亲却未发一言就走了。 此刻,他回忆着父母之间的交流,还有刚才母亲的反常,苏文烈突然害怕了。 似是读懂了苏文烈的心情,父亲轻声出言安慰。 “别怕,女人胆子小,经不起事。” 他挥了挥手,示意苏文烈坐下。 苏文烈坐在座椅上,却如坐针毡。 他那无处安放的双手,无意识地摸摸大腿,又蹭了蹭扶手。 “文烈,答应爹一件事。” 苏庆和是个国字脸,早年也曾经常往返京城与五芒城,刚过而立之年的脸上已经有了风霜之色。 平时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还好,但当他面容严肃的时候,那眼神的凌厉,能让面对他的人,立马气势矮三分。 相比一个商人来说,他严肃起来的气度,与那高高在上的城主,倒也不分伯仲。 此时的他,微微低着头,却没有看向苏文烈。 “爹,您说。” 苏文烈觉得,或许真相就要揭开了,心情反而平息了下来。 苏庆和听出了苏文烈语气里的平静,抬起头看着苏文烈,暗自点头。 “先跟爹说说,支脉那边,当属文颜与你最能合到一路,没错吧?” “是的,爹。” 苏文烈想了下,又想了想家里其他分宅里,另外几个堂兄弟。 接着道:“其他几个兄弟,虽然也都一起玩耍,但相对来说,还是与文颜弟弟在一起时,最为亲切。” 苏庆和闻言,望了望庭院里被秋风吹过,摇晃起来的树影。 “文颜这孩子,虽有些懦弱,还差些果敢,但处事忠厚老实,看似木讷实则内藏机智,也是个好苗子。” 微微沉吟了片刻,苏庆和接着道:“答应为父,等下你六叔来了,你和文颜就乖乖跟着他走吧,不必想太多。如果你们侥幸能逃的出去,切记莫要寻仇......” 苏庆和话音未落,就听影壁那边传来脚步声。 苏文烈转头望去,发现是六叔,他领着苏文颜正快步走来。 与以往不同的是,六叔今晚在腰间佩了把长剑。 文颜跟在后面,肩膀上绑了个布包。 看到两人,苏庆和站起身来,一边对苏文烈唤了声“过来”,一边从衣衫内,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荷包。 苏文烈走到父亲面前,脑海里还回响着父亲那句,“如果侥幸能逃得出去”。 这让他联想到不久前,自己亲眼看到的那队边防军的兵将。 苏庆和伸出手,把荷包塞到六叔手中。 他继续对文烈道:“你六叔早年不肯经商,在芒山附近闯荡,虽挨了你爷爷不少骂,倒也学了些真本事。这荷包里都是些琐碎银子,如果你们逃的出去,用这样的银子不会惹麻烦。” 顿了顿,他转过头,郑重的对六叔道:“庆扬,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苏家家主,如果今晚事不可为,你切记要放下一切,速速出城......” “大哥......” 苏庆扬刚出言打断了苏庆和,正要继续说下去。 却见苏庆和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庆扬,听我说,能逃一人是一人,必要时哪怕只你一人可逃,也不须犹豫。” “至于交到你手中的那件东西,据祖上口口相传,是一位修真大能,馈赠给苏家的法器。它应该是一件信物,携带法器去那大能的宗门,便可获得庇护。” “当年大能走前曾言,所去之人,必须为我苏氏子弟,不然,带着那法器也无用处。我们兄弟之中,只有你身负武艺,这等逃命的时刻,苏氏一族也只能交托于你了。” 苏庆和口中所说的宗门,便属于这天星大陆中,超脱国度的存在——修真宗门。 据祖辈相传,苏家也曾出过修真大能,可后来不知怎么就没了讯息。 苏家后人们,也曾努力去找寻,那个修真大能的信息,却终归时间久远,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将玉石钥匙拿出,最终一无所获,便只能作罢。 他们唯一知道的是,在鲁国的地界上,以护国宗门太一宗为首,大大小小修真门派就有十余个。 正是这些宗门的存在,每每在鲁国大地,掀起一股惊天骇浪,展现出修真者们恐怖的能量。 苏庆和拍了拍苏庆扬的肩膀,继续道:“那宗门名为方阁,这就是大哥知道的所有了。从现在开始,你不再只是你一个苏庆扬。该放下的时候要放得下,懂吗?” “走吧,晚了就怕走不成了。” 苏庆扬红着双眼,闻言狠了狠心,把荷包塞进衣衫里面。就迅速伸出手臂,左右各拉起一个侄子,转身就走。 苏文烈还在愣神,他没从父亲的话语中,回过味来。 苏文颜更是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走到影壁位置时,苏文烈才像是突然醒悟过来,用力扭回头来,望着父亲。 “爹!我不走。” 然而回复他的,只有愈加严厉的目光。 “烈哥......” 苏文颜心底默默喊了一句,却未出声。 就这样被拉到了苏府后门,苏庆扬将他塞进准备好的牛车中。 还在挣扎的苏文烈,怎么也挣不脱,只能悲愤的问道:“六叔,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为什么要走啊?” 苏庆扬手上不停,一手压制苏文烈,一手把缰绳束起,嘴里呼喝着,让牛车行走起来。 “文烈,文颜,我们苏家遭此大难,也是身不由己。六叔无能,现在只能用尽这丁点本事护你俩出城,若能脱此大难,日后六叔再细细告知你们原委;如果不能,此时说再多也无用。” 苏庆扬见苏文烈不再用力挣扎,手上力道稍稍放松了些,继续道:“安静听我说,你们的父亲和叔伯,做的这一切安排,就是为了让你们能活下去。” “他们是让你们,代替他们把苏家传承下去,这是我们苏家男子的使命,是我们身上流淌的血脉,赋予我们的义务,逃不掉的。” “也许你们现在不懂,只管记住我说的话,若有以后,你们慢慢会明白。假如不小心走散,你们要想办法,去芒山脚下的山神庙汇合。记住了吗?现在我们先出城,你俩安静的待着,没有我的召唤不要出来。” “知道了,六叔。”一旁的苏文颜拉了拉苏文烈,让他把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也不想走。 可六叔今日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不由分说,就带着他见了父母最后一面,在父母痛苦的目光中,他刚刚读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就被六叔拉着,去了主宅。 他就像是一个木偶人,眼看着事情一步步的发展,自己被六叔一步一步的拖行着。 今天糊里糊涂的离家出逃,让他极为困惑,他实在想不出,苏家到底是陷入了怎样的境地,他就要被赶出家门去逃命。 他还没来得及,跟父母说一句告别,当面再喊上一句。 “爹,娘。” 苏庆扬心急如焚,赶着牛车,却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急切。 一路行来,朝天营里,几乎没什么来往行人,比往常显得更安静。 苏庆扬扭头四顾,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不禁悄悄拔剑在手,提起了戒备之心。 与五芒城里其他各营都不同。 朝天营这个区域外围,有着其他区域都没有的外墙,把朝天营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坞堡。 往常虽然安静,却总会碰到些巡逻的城卫军,今日将要行到朝天营大门,却还一人未见。 安静的街道,除了前方勉强能看见的一辆马车,路上只剩这架牛车徐徐前行。 遥遥还能听到南城方向,传来的车马声。 天空中,黑压压的乌云,悄然遮盖了明月。 夜,风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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