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人皆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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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沈全复官的事因为高家的人从中阻挠终究还是耽搁了,元逊见到府中戴着幕篱之人时屏退了左右:“殿下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这几日,日子不好过。”她跟着元逊坐在庭中石桌前,是他新泡的花茶。

“两日前被御史参了一本,说我败坏皇家声誉。”左不过是为了前些日子故意闹出来的风声,之前他猖狂之语只是为了让高家的人信他,现下却被当做把柄了。

“他们是想将你赶出京去,是我拖累你了。”谢梓材笑道。

“说不上拖累,本来等到婚事了结,我也是要再调往别处的,”元逊对此倒是浑不在意,“究竟为何事而来?”

“高家的事,不能由你来提。”

“你还有别的可用之人吗?”

谢梓材摇了摇头。

元逊轻笑道:“我知道你怕我被拖累下去,但我既为官,总该做点对得住所学圣道的事,是生是死,我全不在乎。”

“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说出这样的话也太没有章法了,”谢梓材苦笑道,“若只是你一人之命,我也还敢动手,但是……西北有消息传来,元述逃跑了,似乎有高家的人相助。”

元逊闻言站了起来,而后冷着神色又坐下。

“他去哪儿了?”

“据说是往南边走了。”

看来元述对昭南王还真是不离不弃,高家相助昭南王,若不是勾结极深,恐怕也是为上回之事报恩。

“无碍,既然是叛军乱党刺杀你这件事是他高家查出来的,便不可能再拿元述说事。”他们也就不敢说元家和元述胆敢刺杀皇太女。

“可是……”一旦暴露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

“殿下,高家也好,落马谷也好,不是只有你才在意的事,”元逊沉声漠然道,“我这条命就算折在上面也是应当的。”

良久之后,谢梓材轻笑一声,起身离去时道:“留着你的性命,本宫还想喝你的喜酒呢。”

这几日谢梓柏对柳徽是殷勤得很,柳徽懂礼,自然不会做出什么逾矩之事,但是满心的不情愿也不敢表露出来。

宫里眼尖的人都看出了些苗头,私下里也有不少议论。

就当所有看着皇太女和驸马似乎情势转好,以为谢梓柏将要去提亲的时候,他将与乔蓁结亲的风声提前透露了出来。

前一日谢梓柏又将柳徽送到了东宫门前,见她守礼恭敬的样子笑道:“若是你愿意,真的娶你为妻也没什么不好的。”

“殿下说笑了。”面前的人再是风流温润她也是一副淡漠样子。

谢梓柏见到柳微之从里头出来,对柳徽最后道:“你有一个好兄长。”

她颔首行礼便退下了。

“多谢励王了。”柳微之道。

“是我该谢殿下,肯将江南那么大一片土地都交给我,损失良多只为换你妹妹,”谢梓柏衣角轻扬笑着,“是殿下舍得。”

“这世间一切都没有人重要,还劳烦您,替我做这场戏了。”

“您这样大的手笔都给出来了,也是我应当的。”

柳微之颔首看他步伐轻缓走远,总算是松了口气。

“兄长……”柳徽站在他身后唤了一声。

“好了,用膳吧。”他不愿再提,只真的当一切都过去了。

英国公府的娘子和励王议亲,如此登对的婚事便是皇帝听了也大笔一挥要赐下。

只是谢梓柏不想如此声势浩大,便按照平常婚嫁规制,自己先备上一应嫁娶之物,时机到了再着礼部册办,再让皇帝给乔蓁赐下王妃身份。

谢梓材听到这事的时候就知道事有蹊跷,去问柳微之,果然。

若是不赐婚,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林尧升呢?”谢梓材那日问道。

“说是昨夜喝了酒还未醒,今日沈大人去找他,落魄得很。”

非得这般了才知道难受,谢梓材撇嘴:“催促着点,别叫他误了事。”

秋吟点头称是。

比起这个,她倒是好奇柳微之究竟用什么手段让谢梓柏放弃了与柳徽成亲,只是他总不说,叫人心痒。

“你去哪儿?”谢梓材见他穿戴齐整欲出宫问道。

“上回元兄说的那位识天文之人,我想去见见。”

“见他做什么?”

柳微之抿唇道:“据元兄说,那位高人既识天文,又对地理山川十分熟悉,开年之后不是要选拔工匠之才吗?我想他是合适的,不能叫明珠蒙尘,日后若是建造工事上,殿下也会有用得着的地方。”

她总是显得患得患失,听了话之后耷下眉毛“哦”了一声。

“殿下若是无事不如跟我一道……”

“好。”她又变得眉飞色舞起来。

柳微之无奈笑着。

见到方礼境况的时候,谢梓材都不得不吃了一惊。

与其说是这样的大才窘困叫她吃惊,不如说这陋巷之中如此境遇的人竟是这么多,叫她心惊。

柳微之进去与方礼说话,她却在外头看着这周遭穿着破布衣衫的孩子们跑来跑去。

才开春的日子虽然转暖,但风过去还是有凉意,这些七八岁的孩子身上全都是破碎脏污的布片,像是从什么地方搜罗起来五颜六色的碎片才勉强织成了一件衣裳。

袖子也是短的,衣摆连小腿都遮不完全,不小心摔了一跤,就能在这崎岖不平的路上跌出好大的伤疤。

这种地方很少见到这样华贵的马车,更别提站在他们面前的谢梓材,对于他们来说算是穿戴得华贵异常。

她见到那孩子的母亲走了出来,也是一样的破旧衣衫,手里拿着一个满是脏污的陶碗,里头的泥都还清清楚楚,里头装着一个黑溜溜的东西,那母亲蹲在孩子面前将那东西掰碎喂了那孩子几口。

谢梓材神思恍惚,那巷子里的人很少见到这般贵人,不由得多看她几眼,有的胆子大的,便一直朝她打量着。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自己现在才是衣不蔽体的那一个,身上像是被人看穿了似的难堪。她见几个孩子眼神明亮,又心疼他们的样子,可这脚下就像是被灌了铅,怎样都动不了。

直到一个男孩走上前,看着她衣服上的锈纹,抬头用天真明亮的眼神问道:“这鸟好漂亮。”

她眉心微动,后头泛酸,缓缓蹲了下来,见那孩子头上尽是脏污,不知是在哪里摔了回来,可她就那样摸了摸孩子的头,悬浮着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她朝着他笑了笑,那孩子也笑了起来。

春风过面,她只听到了自己微急的呼吸。

方礼只知道这两位贵人是元逊托来的,也是与东宫关系不浅。

他起先怎样都不肯答应柳微之的请求,他虽有为民之心,但若是此番接受了柳微之的恩惠,往后未免被牵扯到东宫争斗里。

可柳微之拿出了水患图的时候,方礼便神色动容了。

“殿下知人心,已是登峰造极了。”他自嘲一声,看着那水患图上被冲毁的田屋,还有衣不蔽体的流民,卖儿卖女,食燕粪……这一幕幕情境活灵活现。

“这张图,是我在江南做官的时候,当地一个不出名的画家画就,”柳微之将那图收了起来放在案上,“后来他也被水患逼迫逃亡,最后死在何处,我也不知道了。”

“江南江北,水患不断,就连上游腹地亦是如此,先生既有大才,窝在此处又有何益?先生道此处贫民艰苦,你尚有浅薄医术能为他们医治,可先生有能力救下这许多流民,为何就忍心置之于不顾。”

良久之后,柳微之见方礼接过那水患图,他心中的石头也就落了地。

在门前的时候方礼行礼道:“在下会去礼部应征的,多谢殿下点拨了。”

而后二人回头,却没在马车跟前见到谢梓材,正慌忙张望时,便听到了一侧的喧闹声。

二人走过去的时候,正见到谢梓材抱着许多糖糕点心分给那些孩子。

她蹲在那里,一身月白衣摆上全是灰尘,笑得温柔可亲,一些平日里刁蛮的孩子在她面前都乖巧了不少。

“那位贵人倒是喜欢孩子,”方礼叹道,“这儿的孩子时常是食不果腹,亏得贵人善心了。”

谢梓材见他出来,手中东西也分完了便上前来,那方礼的模样果真是瘦骨嶙峋的,与这地带里的所有人是如出一辙。

“在下替那些孩子谢过贵人了。”方礼道。

谢梓材回礼后问:“我在这儿瞧了半天,只知道先生时常替人诊治,还有些田地耕耘,只是这些住户都是以什么为生,才落得如此境况?”

方礼闻言先是愣住,而后才笑道:“哪里来的什么营生,这些人都是失了营生才到了这儿啊。”

“贵人您瞧,左边那户人家,那女子曾是京中大户人家的小妾,只因当家的在走货时被途中劫匪杀害,便和自己的女儿一块儿被赶了出来,一个女子只能以暗娼为生,辛苦度日。再看那户人家,曾经也是兵士,只可惜断了腿脚,家中的人早已搬离家乡,他一个人孤苦,行动不便,只能种着细微田地过日。再说此处过去三四户,皆是逃难至京中的难民,回不去家乡,又没有田地,不过乞讨而已。”

听方礼说了几句之后,谢梓材的手都凉了下来,柳微之见状握住她的手,她回头见他平静眼神,才略微安心了些。

“难民……官府不安置吗?”谢梓材低着头问出这句。

“这些人身上既无钱财,又不通关系,官府又怎会为他们着意呢。”

看她有些难受了,柳微之同方礼道别两句便牵着她上了马车。

“殿下若是觉得难堪不安,也可叫人尽快接手此处帮扶一些。”他看她沉默样子,劝道。

“帮得了这处,这天地下又还有多少这样的地方,”她垂下眼,“在京城之外,这样的地方也不少吧。”

“自然。”

“你也见得多了。”

柳微之点头不语,而后拉过她微凉的手:“殿下若是忧心,便该知道,为君者应当做些什么。”

她双目澄清感受他略微粗糙的手指,抬眼笑了笑,躺在他怀里轻应:“我知道。”

乱世之中,他们本就是如此依偎才能存活罢了。

傅茗这些日子倒也忙乱,沈全有自个儿的事要处置,家中安置的活儿就全交给了她。

路遇二人住所的时候柳微之和谢梓材主动走了进去,正巧见到傅茗在整理画作。

“二位殿下怎么来了,寒舍简陋可对不住二位了。”她笑道。

谢梓材捡起那箱子上的一幅画作,画面两旁是连绵不绝的崇山,正中一道奔涌的江河正翻起浑浊浪花,头顶是昏黄天气,是欲雨征召。只见那汹涌江中只有一叶扁舟,船上是个劳作打扮的女子,死死扶着那小舟在这江中沉浮。

“这是……”

傅茗见状上来看了一眼,腼腆笑道:“这是妾身五年前与夫君路过江明时见到的景象,当时随意画作,后来看来意境尚可,便留下了。”

那画轴也有些陈旧,向来是许久没拿出来看过了,不知为何谢梓材看着那幅画的时候就十分着迷。

“夫人可否将这画赠与我?”她问道。

傅茗头一回见她,只觉得平白生了个聪明相貌却是个木讷的人,现下看她神色朗然,便猜度多年来恐是故作愚钝,对她也不免有几分敬意。

“太女喜欢取走就是了,妾身还要多谢二位保我夫君性命,无以为报,若是能以此薄礼博得您一笑,也是它的福分了。”傅茗笑道。

她也一笑,叫人将那画轴好好收起来。

等了一会儿后才见到沈全归来,柳微之同他说了几句话后才告辞离开。

“方才沈侍郎说什么?”谢梓材问道。

“银铁贸易一应事情,他会在明天禀奏。”

经历如此牢狱之灾还有这样的气魄去揭开这隐秘,谢梓材也只叹还好沈全是这样个性子。

“不过此事之后,沈兄不愿在京中多待,要往外头任官去了。”

“这样也好,免得在他们眼底下,总是个钉子,走得远了,才能有几分清净安全,”谢梓材想起元逊,不免叹道,“都说京城繁华,却个个都不想待在这儿,或许也是待不住的缘故。”

二人的马车才驶开,坐在街角茶舍的魏桓生淡淡笑着,那侍者摸不准他的心思只得上前问:“世子,咱们还要不要……”

“现下林尧升已经烧了不少王侯的银铁贩卖证据,沈全那儿也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总之与咱们无碍,何必再管。”

“可是高家……”

“高家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除掉也是好的,”魏桓生笑道,“可惜了,就算如此也是除不掉高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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