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日三冰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当晚，风雪天躺在床上，思绪滚滚，身子像在做煎饼一样翻动，总是睡不踏实。 一大早，蓝重就来了，居然是亲自领一行人就朝后山走去。 山路小径，曲曲折折，一路下行，景色变化万千。风雪天无心观赏，心中只有一个问题；“我能熬过寒潭之刑吗？” 不知转了几个弯，风雪天只觉身上渐渐觉得变冷，路边的植物也不似先前那么丰茂，知道那已是靠近了那寒潭。 又走得片刻，三人来到一个峡谷中，右侧有一条小溪，在石壁处汇聚成一个小潭。水声叮咚，如鸣佩环。水尤清冽，有极细的游鱼穿来穿去。 风雪天悄悄用手一探，只觉冷如寒冰。心中却是高兴。山里的冬天甚是寒冷，御寒之物又不是很充足，所以他在山上这些年，早就习惯了冰冷的感觉。这寒潭之水，倒有把握抵抗得住。脸上不由露出了些微喜色。 突然听得一声轻哼，抬头一看，方敬之的嘴角挂着一丝讥笑。蓝重叹道：“走吧，寒潭在里面。” 风雪天才注意到，前面石壁上有一个洞口，仅可供一人通行，甚是隐蔽。 蓝重率先走了进去，风雪天心中苦笑，看来刚才是白高兴一场了。 洞口虽狭，但越往里走，越是宽广。两边石壁，触手皆寒。走得十数步，突然变得开阔，有日光从头顶倾泻下来，竟似有另一个洞天。 风雪天只觉得寒气穿肉刺骨，竟胜过以往经历过的任何一个三九天。蓝重和方敬之功力浑厚，倒浑然无事。 “到了，这就是寒冰潭。”蓝重看着风雪天，缓缓道。 风雪天抬头看去，前面哪是一个潭，分明是一个湖。足有百丈方圆，水面上白雾腾腾，看不出有多深，散发着令人恐怖的寒气。 潭的四周皆是百丈石壁，光滑陡峭，怕是只有仙人才能飞跃，只有靠近入口的这边，才有落脚的地方。 “这寒潭一日三冰，分别是子时、午时、酉时，曾是我派开宗立派时惩戒金衣弟子之所，已多年不用。你须得以内力护住丹田和心脉,方不致于冻伤经脉。”蓝重郑重地道。 “谢长老关心，雪天明白了。”风雪天感受到蓝重话中的关心之意，心中一暖。 蓝重将风雪天手臂一拍，不再说什么。风雪天却觉手掌间突然多了一鸽蛋大小的物体，知是蓝重所赠，赶紧悄悄握住。 耳边突然传来蓝重的声音：“此乃火灵丹，有温血生暖之功，但功效只有半个时辰，你须在熬不过时才吞下去。” 风雪天见蓝重嘴唇不动、方敬之神色不变，知其用的是传音入密之法，所以只轻轻点点头。 方敬之目视着寒潭中，冷冷道：“开始吧。” 风雪天应道：“是。”脱掉外衣裤缓缓走入水中。 一入水，就觉脚上如万千针扎，痛入骨髓，浑身不由自主地一哆嗦。这水，竟比外面那潭中冰了数倍。回首见方敬之正冷冷地盯着自己，不敢迟疑，慢慢走到齐脖深的地方才停下来。 只觉每走一步，身上就多了一部分刺痛。几乎不堪忍受，只想跳了起来。 此时只有头部留在水上，眼睛被水面的白气所扰，根本看不清岸边的情况。 四周寂然无声，自己手脚划动水花的声音，清晰可闻。在这茫茫天地间，仿佛只有自己存在。 身上的刺疼感慢慢地在消失，风雪天知道，接下来全身会变得麻木，甚至会让整个人失去知觉。 不敢再怠慢，调匀了呼吸，运起了“云梦心法”。内力在经脉中穿行，仿佛一阵暖风，身体渐渐有了一丝暖意。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似乎过得极为缓慢，相比之下，内力却流失快得多。渐渐觉得丹田空泛，内力运行不畅。如再勉强下去，怕是会伤了五脏六腑。 风雪天不敢强行摧动内力，只留了少许护住了心脉和丹田，只觉浑身慢慢地又变得刺痛难忍。接着水下的部分开始慢慢失去知觉。 那火灵丹还在右手之中，虽知蓝重一片好意，但正因为如此，风雪天不想轻易把它吞下，自己多吃点苦,才能赎回自己所犯之错，才能对得住师父和蓝长老的一番苦心。 尽力挥动手臂，抖动双腿，想把失去知觉的速度放缓一点。 蓝重和方敬之悄然站在岸边，两双眼睛盯着潭面，以他俩的功力，自然轻易地就透过白雾清楚地看到了风雪天的情况。 突然，蓝重神情一凛。接着，方敬神也听到了从忘心院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 “忘心院中告警，我得离开一会儿。你在这儿守着，不得离开。必要时一定要出手相助。”蓝重郑重道。 “长老放心，我自知分寸。”方敬之原本也没想让风雪天冻死。 蓝重放下心来，朝潭中深深地望了一眼，才转身离去。方敬之坐在潭边，面向潭中盘膝打坐。 风雪天只觉手臂渐渐划不动了，似乎不再属于自己。不敢再迟疑，抬起右手，想把火灵丹放入口中。 抬到半途，手臂好似锈掉了一般，无法举起。此时手指已僵，已是无法紧握，那火灵丹竟缓缓地从手指缝中滑落，随着水波，滚到了潭的深处，不见了踪迹。 风雪天心中苦笑，知道自己一时犹豫，浪费了蓝长老的一片苦心。只好努力保持头部清醒，不停的扭动脖子、张嘴闭嘴、睁眼闭眼，那模样好笑极了。 头顶倒是有一轮生了毛边的太阳，只不过阳光透过水面的白雾照在身上，基本上就没有了热量。 风雪天看了看太阳的位置，不由心中一惊，午时就快到了！ 水面突然漾起一阵波纹，然后四周响起一阵微小的嘎嘎声。风雪天脖子处感受到水温嗖嗖下降，瞬间，眼前的水竟凝固了起来，变成了一层厚厚的冰。 全身一紧，丝毫不能动弹，连呼吸都开始显得困难。竟然是活生生地冻在了这寒冰中。想要呼喊，已是发不出声音。 “我要死了么？” “我要死了么？” “不，我不能死！还要去打探身世，还要去寻找自己的父母，还要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我怎么能死呢？不能！” 风雪天心中在喊着“不能，不能。”似乎每喊一个字就能给自己一份坚持的力量。 即便如此，风雪天还是发现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心中的声音越来越小。想强行催动内力，却已经迟了，所有的经脉似乎都变成了冰棍，根本无法控制。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侵入脑海，心知不妙，却无力制止。 岸上，方敬之霍然站起。也许是受了这静到极点的环境影响，刚才打坐，竟有一种前所未有过的畅快，不知不觉间，竟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也不知在这两个时辰中，风雪天是否坚持过来了。 他只想让风雪天吃点苦头，如果风雪天死在这潭中了，就无法向蓝重、成一言等人交待了。 一念及此，脚尖一点，欲飞掠至湖面把风雪天拉回岸边再说。 突然，背后有微风拂动，不及回身，腰上一麻，已被人点中穴位，慢慢瘫倒在地，失去意识。 一个中等身材的蒙面黑衣人出现在岸边，一双锐利的双眼朝潭中扫了一眼，伸手抄起方敬之，向洞外掠去。 风雪天自然不知岸边发生了变故，他竭力保持着神台的一丝清明，却发现在这大自然的威严下，自己的反抗是那么微不足道。 就在眼皮慢慢坠下时，那嘎嘎声又响起，隐约间，只觉眼前的冰块迅速消融，一会儿，水面又起了细小波浪。 风雪天精神一震，神智开始恢复少许。脖子间突然一松，呼吸顿时变得流畅。 谢天谢地，这一日三冰中的午时冰，终于过去了。 慢慢地，觉得水下的皮肤又有了轻微的刺痛。心中一喜，有痛感就说明有了知觉，此时的疼痛，竟成了渴盼之事。 原来，冰潭中的水和地下水相通，受地下水流影响，每次结冰后，水温都会慢慢回升。 刺痛感越来越强烈，不经意间，手指居然能划动，慢慢地，手臂、双脚皆能移动，只是颇为生涩。心中暗自叫侥幸，如果这午时冰再迟片刻消融，怕是性命不保。 水面的白雾也渐渐变淡，四周的崖壁渐渐清晰。却见蓝长老和方师叔全不见了，四周空无一人。 风雪天不由心中一动，脚步向岸边移去，浅水中自然更为暖和些。转念一想：“也许方师叔就在附近某处看着，如果见自己如此做，必责怪自己心意不诚。”赶紧调转身子，走到原地待下。 好在经过午时冰的煎熬，此时倒觉得如在天堂中了。 心中的紧张，却不曾少了半分。一天中最热的午时尚是如此，不知那酉时冰、子时冰又该如何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