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劝慰

(读小说吧 www.duxs8.net) (手机请访问 m.duxs8.com) 林涵推开门进去，看见地上一个破碎的玻璃杯子，病房里只有林涵的妈妈和旁边病床上躺着的孕妇、她的家人。 看来刚才屋里一大片黑压压的亲戚都回去了，也好，林涵这么想着，自己好好和妈妈聊聊。 她便让堂哥先回去，自己来陪着，堂哥也懂，主动把地上的玻璃渣收拾后，就跟林涵母女俩说了声，走了。 林妈在看见林涵的一瞬间，绝望的眼神瞬间变得柔软，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林涵赶紧上去坐在她旁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也许是还没开始进行治疗的原因，林妈看上去和往常无异，只是眼下面有深深的黑眼圈、精神萎靡，进来一定十分忧心吧！ 林涵想着，她一点也不想在她妈面前提她生病的事情，其实劝慰有时候是很残忍的——反复提醒病人你得了某种治不了的病，活不了太长时间。 林妈起初还有些高兴，毕竟见到女儿了，她摸摸她的手： “涵涵，你瘦了，是不是在学校里没吃好？” “没有啊，你忘了我跟你说过，我每周末都要去吃一次猪蹄的”，林涵笑笑，起身将林妈额前的碎发捋直。 “我让他们不要叫你回来，我都这样子了，回不回来都一样，唉，你最近学业重吗？” 林涵听到那句“回不回来都一样”，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强憋回去，说道：“妈，你别这么说，我们谁都没放弃希望，你也不能放弃”；林涵紧紧握住她的手，继续道：“我开学去上海，可好玩了，迪士尼，人民广场，还有特别大的商场，七八层楼，全是卖衣服和化妆品的，你可得好起来，我们后面去买它个十几二十件...” 林涵噼里啪啦这么说道，她的眼泪已经流下来。 林妈轻轻抚摸林涵的脸庞，擦掉她的眼泪，有些疲倦地笑道：“好好好，妈妈知道的，别哭啊” 林涵此时真想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明明是来劝妈妈的，自己却先哭了起来，她痛恨自己不争气，痛恨自己这样软弱。林妈已经坐起来，紧紧抱着林涵。 一旁，陪着孕妇的婆子也忍不住擦起眼泪来，那婆子估计和林妈差不多大，唉，病房里最不少的就是眼泪了，可是一间病房里究竟能装多少眼泪？ 过了一会，林涵和林妈都平静下来，其实林妈现在还在检查阶段，是完全可以自由活动的，只是她自己完全失去了生的希望，便整天躺在病床上，林涵好说歹说，她终于答应陪林涵出去逛逛。 两人去简单吃了点午饭，两三个小菜，林妈也是十分爱吃辣的人，正想点个川菜，被林涵一把拦下： “你现在能吃这个啊？不是还在检查嘛” “没事，检查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等开始治疗了才不让吃”，林妈说着便又要把那个才给写上。 “行吧，那你只能点一个啊”，林涵这么说道，好像两人的角色完全颠倒过来了一样。 林妈像个孩子一样笑着说，好好好。 林涵才放下心来，要是真开始化疗了，怕她是与这些平日里爱吃的东西都无缘了，甚至后半辈子都吃不了了，现在啊，就让她吃一点吧！ 简简单单吃完午饭，林涵便带她去自己高中的学校看看，操场、教室，学校后门，这些事情又勾起林涵无限的回忆。 末了，林涵陪林妈在这待了一天，便跟林妈说要回家看一下林爸，林妈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也别怪你爸，是我把他气走的，我那个时候刚知道病情，情绪不稳定，谁不都想看见，说了些难听的话，他才回去的”，林妈说这话时，眼里又有些泪花打转。 林涵看得出来，林妈其实还是挺想林爸来陪她的，只不过是当时害怕得拒绝所有人，现在又拉不下脸罢了。 林涵便决定去家里找林爸，让林妈先在医院待着。 买了票，坐了三个小时的班车，回到家，一切熟悉的东西，街道，小吃，商场还有门牌号。 推开门，一股酒气袭来，这还是正门，地毯边随处可见空啤酒瓶子，还有凌乱的鞋子，桌子上的餐盒，里面的食物散发出难闻的气息，连房间里的空气也浑浊得难以呼吸。 林涵按下顶上吊灯的开关，一按才发现凹下去了，仔细一看，发现开关被摁坏了，肯定是林爸喝醉酒回来弄的。林涵朝屋子里走去。 客厅沙发一片狼藉，垫子、果篮、衣服乱摆放着，果盘里还有半个腐烂的苹果，林涵跑去爸妈卧室看了看，林爸不在家？ 会去哪里？她一边简单地收拾了家里，把该洗的衣服收进洗衣机，厨房池里堆积了好多碗筷，都冒出来了，幸好不是夏天，不然该长毛了，林涵洗碗，收拾，拖地，整整弄了三四个小时，才让屋里看起来有个人样。 她还收集了一大盆，林爸袜子，虽然只是单只—— 打林爸的电话还是关机，她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管怎么样先去买点菜吧。 楼下就有个小的农贸市场，林涵看了看冰箱里，除了几颗焉了的白菜，什么都没有，她下楼去买了几颗土豆，白菜，两斤肉和豆腐，想来在家里不会待很久。 米和盐都还有，她特地看了看，然后开始做饭，林涵厨艺一般，算不上美味，能吃吧，现在做饭的人都不在了，还图什么好吃呢？ 林爸以前也做饭，而且比林妈做的更好吃，放的料十足，一看就知道是个大男人做的，林涵最爱吃他的土豆炖牛肉，十分鲜嫩劲道。 一想起这些，林涵心里又难受起来。 昨天给郑楚凡打了电话，简单说了家里的情况，郑楚凡陪她聊了很久，才不放心挂断了电话。他说要立马飞过来看她，但林涵拒绝了，现在一摊子事，郑楚凡一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添麻烦，所以便不让他来。 郑楚凡同意了，不过要让林涵每天和他打个电话，林涵一口答应下来，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支撑不住，崩溃，和郑楚凡通话至少能开心一小会。林涵想到这又叹了口气。 她吃完饭，看了会电话，已经晚上八点多，桌上给林爸留的饭菜都冷了，他还是没回来，林涵看向门的方向，突然一阵钥匙入孔的窸窣声响起，她屏住呼吸。 林爸踉踉跄跄推开门进来，林涵跑到他面前去，酒气冲天，他似乎还吓了一跳： “你谁啊，怎么在我家里？不对，我好像认识你...” “爸，我回来了” “哦，是涵涵啊，你回来干什么，回去念你的书去吧，爸给你叫一辆飞机，你等着啊”，林爸胡言乱语，作势要拿出手机。 林涵一看他拨的电话：110！赶紧挂掉，把他扶回去，他摊到在沙发上，嘴了嘟嘟囔囔，一会要水，一会要上厕所，林涵帮他擦了擦额头，耐心照看他。 不一会他鼾声四起，林涵小心给他盖上被子，关掉电视，睡觉去了，收拾大半天，她也累死了。便给郑楚凡简单发了个消息，睡觉去了。 半夜三点，她起来上厕所，看见客厅里坐了个人，差点下来一大跳，林爸手里捧着瓶啤酒，闷声地喝着，林涵上去一把夺下来： “不许喝了” “给我！”，林爸冷冷地说道， 林涵倔着不给，转身跑到厕所里去倒掉，林爸又开了另外一瓶，林涵冲上去一把打碎那啤酒瓶： “爸！妈妈都已经这样了，你能不能振作一点，你这样整天灌醉自己有什用，你知不知道妈妈在医院多么希望你能去陪她？”，林涵伤心地说道。 林爸闷着，还是一股小孩子置气的样子：“她不要我管，我也管不了，我腿断了，我...” “爸爸，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一定要生活下去啊，妈妈的病得治，你的工作得干，不管她之前跟你说了什么让你生气，你要理解她那时很绝望”，林涵扶助林爸的肩。 “我也很绝望”，林爸冷不丁地说着，好像什么都已经与他无关。 林涵这时有些愤怒，爸爸怎地变成了这样，她生气道：“我以前那个顶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的爸爸去哪里了？他以前从不会这样的，你身为一家之主，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要是倒下了，还有谁能给这个家希望？” 林涵泣不成声：“爸爸，你能不能振作一点，我想你们好好的，想你们和原来一样...我不要妈妈离开，我不要”，她开始忍不住抽噎，无力地坐在地上。 林爸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自己出车祸，混了个傻逼工作也就算了，老婆还生了重病，一家人萎靡不振，女儿还这样回来，家不像家，人不像人，自己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老天啊，林爸想起林妈那天在医院跟他说的话，要不是这话，他也不至于这样地伤心，他看向林涵，爬着过去紧紧抱住还在哭泣的她。 一股男人刚强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个夜晚很短。